“可好?”
裴济闭了闭眼,抚了下隐隐作痛的心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阿姊,仅此一次。”
“好,好,”裴沅眸中的泪落在了面颊上,她明白是自己为难了他。
“家主,韦将军求见。”
门外的仆人适时打断了两人,裴沅匆匆拭去了泪珠,“晚间你去我那儿,我令人备下了江村蟹。”
裴济不言,裴沅离去。
正在门外等待的韦牧避过,携密令入内。
还未赶回藕花台的裴沅,途中被人拦下。
“长主,有密信。”
裴沅接过,随手展开,上面的内容让她一时也慌了神。
“去!即刻寻家主,便是有令我惹了疾。”
“快去!”
裴沅的失态令府内众人不安,往日最是冷静自持的人难得露出这般慌张,也惹得众人心生猜疑。
随即,裴沅又转身往回赶,只是屋内已经不见踪迹。
“人呢?”
院内仆人低头回话,“您走后,家主便随韦将军也走了。”
“走了?”
裴沅有些怒气,“去哪儿了?”
院内仆人慌忙跪拜,“家主......家主不曾告知,也未留话。”
裴沅也是一时气恼,也知她那长弟的性格,便留下话来,“待人回还,必要去藕花台禀报,再不可将人放走。”
仆人连连点头应是。
目光触及屋内舆图,心中一惊,裴沅随即下令,“备马!”
不在府内的裴济此刻正在城门上,随着韦牧望向了城外,凝视着那不修边幅,状若小乞的人。
此时的裴沅狠狠甩着鞭子,不停催促着身下的马匹,一路向前飞奔而去。
快!
要快!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裴沅不敢再细想,一味地甩着手中的鞭子,双腿一夹,骏马嘶鸣。
城门上。
“家主,定是那叛贼无疑。”
韦牧看向裴济,等他下令。
裴济终于收回了目光,他不是不确定,而是不能确定。
韦牧看出他的犹疑,当即一膝重重落地,“家主,您忘了元大卿......”元大卿,是他的恩师,他如何能忘?
韦牧没有等来他的回答,当即起身,从身旁兵士手中利落的拔出箭来,对准了城下之人,裴济一把夺过,却只听得咻的一声——“您忘了,元大卿为了护着您,被射二十三箭,他花甲之岁,为了您,冒险入内......”话刚落音,只听得阵阵马蹄声,随即一声马声长鸣,身后传来一道呵止的声音,“伯渡,伯渡......”裴济摒弃身后的喊声,托住弓箭,瞄准了人,咻咻两声,城下之人应声跪落倒地。
“伯渡!伯渡!”
裴沅登上城门,跑到裴济身旁,以身挡住他的弓箭,连连摇头。
“伯渡,不要,不要......”话未说完,城下的惊喊出声,“颍公!”
裴沅回过头,只见跪倒在地的人拔出长剑,剑光一闪,滴滴红血散落在地。
第25章
叛贼已灭,大患已除,冀州十三郡尽在裴济掌控之中。
冀州此地,东临兖州,地窄人稀,马瘦兵弱,尽是有上京天子定都于此,亦不足为惧,南面豫州,荥阳郑氏,原与他裴氏有姻亲之缘,不想此次祸患,竟敢出手助那叛贼,休他裴氏长主,何曾将他裴济放在眼中?
不想他还未下令征讨,那郑成又派人前来殷勤示好,如此堕他郑氏七公威名,若是那先郑公地下有知,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将家主之位竟传给如此懦弱之人,尚不及东南青徐扬三州。
此三州临海,虽兵力不强,但百姓富庶,若是作战,也不值一提。
西延相邻雍州,地处函谷关以西,东进之路被阻,想要进关,困难重重。西南梁荆二州,虽然地势辽阔,易守难攻,但生产艰难,人才匮乏,来日再计。
祸患一平,裴济征战大计提上日程,一统九州,乃先父遗愿,亦是他心中壮志。
正处理了叛贼一事,冀州仍需休养生息,稳定百姓,也有时间养马屯兵,再做筹谋。
如今紧要之事,当寻远山道长,他有谋才大略,亦是世间名士,有他助力,何愁不能夺得天下,一统九州?
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而降,骤然变灰的官道上驶着一辆出城的马车,车轮碾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随即落地,声音单调而又寂寥。
裴济端坐在马车内,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闭眼思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马车外有人恭敬道,“家主,绣云坊来报。”
“召。”
裴济缓缓睁开眼,细长的手指挑开车帘,接过密报,冷淡着神情看过,嗤笑一声,随即对马车外的人下令,“磨墨。”
密报是李平送来的,他办事比韦牧更妥当。
至东岩后,从裴沅处未曾取得玉佩,也不得所踪,他原想定是那绣云坊的人不敢擅动,便将其藏在那绣云坊内,于是便派李平去绣云坊取来。
不想,竟还是被那项家的小娘子私藏了。
此刻,想是李平定然在暗中观察,寻不到时机动手,只能使人密信来报之。
那项家的小娘子粗鄙不堪,贪财自私,此举必定是为了换他报恩,才做出扣押玉佩的举动来。
既然如此,便是给她些金也无妨,顶多算是报了那恩便是。
“以金换之。”
仅仅四字,写好封之。
“传——”话音未落,另有密报呈上。
裴济看过,手中的密信没有交出去,转而映着灯烛烧了起来,随即说道,“转道宛丘。”
太巧。
他也不能不说一个巧。
早前,祸乱之前,他派出去云益观堵人的兵士空手而归,丢了远山道长的踪迹。待他复位归来,再派兵士,不想来报人竟然还在宛丘,更巧的是此刻人竟然在沈家药铺。
这足以值得他亲自去一趟了。
-项家村此刻也不是安生的,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惊动了。
那沈家药铺的小沈先生放着好好的贤惠女子不娶,竟然要一个傻女做妻,可不是被驴踢坏了脑子?
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子都盼着和沈家结个姻亲,便是那时赶着上头的新令,来说媒的媒人也不少见,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临到了,他竟然会娶这么一个傻女子,家中无房无田的,老母又是个病病殃殃的,这生是给自己添个累赘。
外头的风言风语早传遍了,有甚者还跑来项家的这座小院子来,就那么正大光明的站在门外往里看,似乎可是要瞧一瞧,这沈家的小先生可是要娶个什么人物?这人物又到底有什么不寻常?
颜霁被人盯得难受,沈易他也不是什么明星,怎么自己嫁了他,就像是被明星的狂热粉盯上了一样?
她想去找沈易,可娄氏不许。
颜霁自打两人纳征那日见过一面,自此再没见过了,娄氏说这是每对夫妇成亲前必是要遵守的,说是什么会喜冲喜。
每日里,院外那么多的人,颜霁便是相见也见不得了,好在这些人坚持得不久,不然她可要憋坏了。
日子过得真快,后天就是两人的大喜之日了,嫁妆一应都备好了,连嫁衣也做好了。
嫁妆,大部分都是沈易那边送来的聘礼,她自己稍稍攒了些钱,便依着这里的规矩,又添置了些,虽然比不上沈家送来的聘礼,但这已是娄氏为她尽力而为,做得最好了。
况且,沈易又偷偷的请远山道长夜间送来了几箱,专是为她做面子的,也怕成婚当日,教众人见了,愈发口下攀扯,教她失了面子。
尽管,颜霁自己不看重这些,但还是被沈易的体贴感动了。
方方面面,他都为自己考虑,连嫁衣料子,他都请人备了三种。
颜霁的绣活实在糟糕,练了月余,还是拿不出手,只能由娄氏代为缝制,她只在边缘处绣了些石榴鸳鸯的图样子。
首饰也备好了,玉簪子,银坠子,铜钳子,手钏子,都是一对儿。
颜霁头一次见这样古人的首饰,娄氏当年两斗谷子买来的,没什么首饰,便是后来项信山给她打了一对银坠子,也因生计所迫又当了。
看着木匣子的首饰,颜霁没想到竟是这么朴素,同她曾经看得小说一类截然不同,但据娄氏所说,这已是很好的聘礼了,有的穷苦人家,连件新衣裳也做不了。
颜霁不在意这些,但此刻摩挲着首饰上刻的字,还是令她对两人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新雨后,初晴,宜嫁娶。
早间,天未亮,颜霁便被喊醒,坐在沈易送来的铜镜面前,由着人拿着粉儿朝自己的脸上扑。
匆匆换了嫁衣,趁机吃了两口娄氏做的面,便等来了沈家的轿子,高昂的唢呐滴滴答答,如同千百只鸟儿在此,一同为他们庆贺。
“上轿了!新娘子上轿了!”
随着赞者高昂的几声,众人纷纷看向了那身着红嫁衣,头盖红盖头,被人从屋内搀扶出来的新娘子,上了那顶插满了鲜花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