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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见人穿着一身藕荷色绣芙蓉芍药的褙子,薄荷绿仙鹤四合云百迭裙。
  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她眉眼间自然淌出的那股子风流媚意叫人看得心惊。
  就仿佛一朵本就艳丽的花骨朵儿一夜间突然盛开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在阳光中舒展着花瓣展示自己的美。
  庞嬷嬷在后宅混迹了三十年,自己又是生养过的,几乎是一照面,她就看出这小蹄子是承了雨露来的。
  还承得不少!
  郑明芷最是看不惯这种狐媚子长相,直个劲儿在心里暗骂槛儿骚狐狸。
  心道当初若不是见这骚蹄子瞧着是个好生养的,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这么一个货色来污了自己的眼!
  曹良媛面色如常,实则心口那叫一个堵啊,恨不得当场抓花槛儿的脸!
  秦昭训抿紧了唇,袖下粉拳紧攥。
  槛儿假作没察觉到现场的微妙气氛,上前向郑明芷行了请安礼。
  郑明芷心里厌恶。
  但转眼注意到曹良媛和秦昭训的神色变化,她突然又觉得舒服了。
  “宋昭训昨夜辛苦了,起吧。”
  曹良媛看着郑明芷脸上的笑,跟吃了苍蝇似的,旋即她也爽朗一笑。
  起身走过去挽槛儿的胳膊。
  “恭喜妹妹了,瞧瞧这小脸儿跟朵花儿似的,同妹妹比起来我们都人老珠黄了。
  看咱们殿下把人折腾的,眼儿都青了,妹妹稍后回去了定要好生补一觉才成,睡眠不足可是女子的天敌。”
  来啊。
  反正她不舒坦,那就都别想舒坦!
  槛儿真心佩服曹良媛的搅事功夫。
  看似是做姐姐对妹妹的夸赞调侃,实则拿了时下女子最忌讳的年龄说事。
  又刻意提起殿下,搬出她睡眠不足。
  既给她招了恨。
  又往郑氏和秦昭训心里捅了刀。
  一箭双雕。
  关键曹良媛说话行事处处透着直爽,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能挑大梁。
  也怨不得上辈子在东宫,曹良媛能坐稳后院妾室中第一人的位置。
  后面太子登基,她受封端妃。
  时不时还协助郑氏管理六宫。
  槛儿也记得。
  曜哥儿死后,是曹良媛诞下了东宫的二公子和大郡主,祥瑞的龙凤胎。
  “多谢曹姐姐提点。”
  槛儿收起心思,规矩地福了福身。
  “真乖。”
  曹良媛笑,无视秦昭训一言难尽的眼神和郑明芷渐渐敛起的笑,亲昵地捏了捏槛儿的脸方才坐回位置。
  有人来给槛儿奉茶。
  好巧不巧,上茶之人是夏荷。
  许是没料到前些日子还连自己都不如,只是个在茶房守风炉的低等奴才,如今却成了自己要奉茶的对象。
  夏荷的脸色很僵。
  槛儿视若无睹,浅笑着从夏荷手中接过茶盏,又同对方微微颔了颔首。
  “宋妹妹看着,与前日里很不一样,”秦昭训看着槛儿,意味深长道。
  “秦姐姐,如何不一样了?”
  槛儿装傻。
  秦昭训仍旧不苟言笑,声音清冷。
  “前日,更卑怯瑟缩。”
  秦昭训的行事风格和她的外貌一样,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屑与人同流合污。
  加上一身的书卷气。
  上辈子槛儿常被人拿她和秦昭训比,说秦昭训是天上的月,她是地上的泥。
  说秦昭训同太子站在一起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她则是乱入的狐狸精。
  而东宫遭逢巨变后,继曹良媛诞下龙凤胎,秦昭训为太子生了二郡主。
  后来太子登基,秦昭训受封良妃。
  槛儿和秦昭训曾因二郡主发生过一些不愉快,此外倒没什么别的大矛盾。
  “不过,身份不一样,仪态规矩确实要有所改变,”秦昭训拿帕子掩了掩唇。
  曹良媛暗嗤。
  什么清高不争,这就装不下去了呢。
  “秦姐姐说的是。”
  槛儿低头,笑得赧然。
  “我也是想跟着姐姐们学的,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让姐姐们见笑了。”
  宫婢出身却跟自己同位份,秦昭训再是不争,心里也终究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想借机刺槛儿两句。
  谁曾想对方竟就这般不卑不亢地承认了,如此倒衬得她俗不可耐了。
  秦昭训的眼神冷了冷。
  刻意道:“成语用得不错,你可知这‘画虎不成反类犬’出自何处?”
  大靖皇宫有规定。
  除贴身伺候者及管事者可识得基本字词外,其余宫女太监一律不得识文断字。
  进宫前念过书的,进宫后则可免去浣衣坊、洒扫处等粗使杂役所。
  槛儿进宫前没念过书,她能去广储司做绣娘,得益于模样好且心灵手巧。
  秦昭训此言摆明了有羞辱之意。
  槛儿暗笑,面上愣了愣。
  然后羞窘道:“我先前是做奴婢的,大字不识几个,哪里知道这句话出自哪……”
  说着,她起身朝在场三人欠了欠身。
  “让太子妃和二位姐姐见笑了,妾愚钝,日后还劳烦太子妃和姐姐们多多指教。”
  这回别说秦昭训了,就是郑明芷和曹良媛也愣了,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换做旁人不识字被人这么点出来。
  怕是早羞得说不出话了。
  她倒好。
  羞归羞,言行却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和提出此问的秦昭训一比,高下立见。
  “不见笑,不见笑。”
  曹良媛掩嘴娇笑。
  “宫里不识字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人人都像你秦姐姐出身书香门第。
  只要你有心学习上进,就算不得什么事儿,你说是吧,秦妹妹?”
  秦昭训因槛儿的反应涨红了脸,听闻曹良媛嘲讽意味十足的话更是羞恼。
  她“腾”地站起来。
  匆匆对郑明芷行一礼,冷声道:“妾身身子不适,请容妾身先行告退。”
  郑明芷看不惯槛儿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但她乐得看后院这几个斗。
  这种乐就跟看小猫小狗打架似的。
  她看得高兴,也乐得配合。
  “去吧,天气愈发热了,注意别伤了暑。”
  说完,扭头对槛儿和曹良媛也道:“今儿就到这儿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嘉荣堂,秦昭训绷着脸衣袖一甩就走人了,半个眼神都没给槛儿。
  曹良媛:“妹妹别介,你秦姐姐就是这个性子,她自己过会儿就好了。”
  槛儿轻轻“诶”了一声。
  没有多说。
  曹良媛打量她两眼,笑意不达眼底。
  一会儿提防这个算计,一会儿提防那个挖坑,饶是槛儿习惯了这种生活,在身子不爽利的情况下也委实够呛。
  以至于一回到自己院子,槛儿便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倒进了跳珠怀里。
  第24章 赏赏赏!殿下又要吃素了?
  “主子往后若不吃些东西再去请安吧。”寒酥往槛儿腰后塞了个靠枕。
  槛儿挪挪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经寒酥按过的腰总算好受了不少。
  “那就要起得更早。”
  跳珠将炕几搬过来,接话道。
  寒酥端了红枣茶来:“那就吃些糕点垫垫,垫垫也总比什么都不吃得好。”
  槛儿喝了口茶,“再看吧,来得及就吃。”
  望晴和喜雨进来摆早膳。
  这几日槛儿的伙食都还不错,但侍了寝和没侍寝,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今儿的早膳比起前两天明显丰盛了不少。
  汤是一盅红枣血燕乌鸡汤,另有两熟煎小鱼,菱角鸭脯,面点为荷花饼,玫瑰棋子糕,配有拌鸡枞,青酱松蕈,虾油腐干三样开胃小菜。
  主食是薏仁莲子粥。
  分量都不大,但胜在色香味俱全。
  喜雨说她们去提膳,才出西六院就有人上前来搭话,拐弯抹角地打听昨晚的事。
  她们当然什么也没说。
  之后到了膳房,两个小太监拎着食盒在外侯着,喜雨她们上去还没开口,那俩小太监便把食盒递给了她。
  当时金承徽和秦昭训的提膳宫人也在。
  东宫不允许闹出奴才以下犯上,克扣主子份例的事,下头的人也没敢不将这两位太子的侍妾放在眼里。
  但没侍寝,底下人的态度就是要差很多,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只限于份例内。
  就譬如这膳食。
  喜雨她们拿到的是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食盒,是膳房的人送到手上的。
  这里头除了槛儿份例里该有的,自然还有膳房做主卖给槛儿的好。
  相比之下,金承徽和秦昭训的提膳宫人得自己进去装盒,拿的东西也只有刚好够他们主子份例的量。
  这些量自然够金承徽和秦昭训吃的。
  很多时候还会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