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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抚琴就少不得替自家主子物色人选,类似取茶叶这样的活儿就是契机。
  她和彩云便这么熟悉了。
  明面上彩云没表现出自己的立场,但私下里她早是曹良媛一派的人了。
  如此过了两年,太子即将大婚。
  东宫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宫人调配,彩云被稀里糊涂分到了香叶轩做二等宫女。
  之后彩云暗地里和沁芳居一直有保持联系,算是曹良媛在香叶轩的眼线。
  眼线什么的抚琴当然不可能说,她只说了自己和彩云是怎么认识的。
  关于彩云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抚琴表示不知,只猜测是彩云见事情败露太害怕了,畏罪自尽什么的。
  彩云也的确是自尽的。
  在后罩房拿一根绳子结果了自己。
  抚琴坚决声称此事是她背着曹良媛犯下的,曹良媛表现的也是这个意思。
  但其实事情发展成这样,大伙儿都知晓这事必然和曹良媛脱不了干系。
  奈何抚琴咬死了不招。
  她是曹良媛的心腹丫鬟。
  曹良媛有事自然是直接同她交代,她咬死不指认是曹良媛指使的她。
  便没有直接性证据证明是曹良媛指使,既如此,便不能直接给曹良媛定罪。
  这样的事宫里宫外皆是如此,但凡一桩案子里有人咬死了要主动顶罪。
  被顶罪的人也声称此事是这人干的,再加之找不出证据推翻此二人的说法。
  那么即便审案的人心里门儿清,也不能随便拿人,更不能直接处置了人。
  退一万步就算证实了此事乃曹良媛所为,这其中也会牵扯到对各方面的衡量。
  是时哪怕太子想还槛儿一个真正的公道,也不可能直接对曹良媛喊打喊杀。
  皇帝尚且要权衡利弊,遑论太子。
  骆峋对此自是再清楚不过,他之所以会在关键时候牵扯出曹良媛。
  一则不想让槛儿不清不楚地吃这么个闷亏,二则也该警告警告曹良媛。
  金承徽见抚琴认了罪,顿时理直气壮,完全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说抚琴这个贱婢害她。
  骂抚琴和彩云狗奴才,又骂曹良媛肯定是主使,最后说自己是受人蒙蔽云云。
  虽说曹良媛是主使的话没骂错,可惜她也没证据,加上她说自己受人蒙蔽。
  也就是认了自己的罪行。
  至此,今晚的这桩事到这儿便真的结束了。
  诚如槛儿所料。
  太子没有当众下令处置金承徽,只言简意赅列举了其数条罪状之后,着人封住她的嘴暂行押回香叶轩。
  而金承徽被押走时,看槛儿的眼神近乎狰狞扭曲,眼里满是阴森森的恨意。
  似是恨不得吃了槛儿的肉喝了槛儿的血,就像是槛儿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
  槛儿和她对视,眼底无悲无喜。
  抚琴诬告太子侍妾谋陷皇嗣,伪造丑闻亵渎皇权,祸乱宫廷,按理该下诏狱。
  但东宫要瞒下这件事,人就不能往诏狱送,太子下令将人送去了内仆局。
  内仆局掌管东宫车马仪,暗地里实则就是处置东宫这些犯事宫人的。
  具体如何处置,就不得而知了。
  紫苏、白菘、芳莲、翠萍以及其他几个涉事宫人也都被送去了内仆局。
  肯定不会全部赐死。
  只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曹良媛有抚琴替其顶罪,又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她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勉强算得上全身而退吧。
  她面子功夫也做得足,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郑重其事地行跪拜大礼。
  直言此事乃她驭下无方所致,委实无颜面见太子、太子妃与宋昭训。
  愿自请禁足,闭门思过。
  太子如何作想,槛儿具体不知。
  反正他准了曹良媛的请求。
  同时将沁芳居的宫人削减至了九品奉仪的数量,削减后的宫人一律重换,且之后严禁沁芳居宫人自由出入。
  曹良媛的日常饮食与换洗,皆由太子妃指派专人配送,不得有违。
  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降位。
  罪名就是驭下无方,失察失管。
  也是太子表明他知道曹良媛与今晚的事脱不了干系,所以此举意为警告。
  至于接下来曹良媛的日常待遇是否有变,则由郑明芷这个太子妃来管。
  从嘉荣堂出来,已是寅时。
  再过半个多时辰太子便要去工部上值。
  空气中的霜意更甚,月亮已然西沉。
  鞋底踩在尚未清扫的青石板路面,落叶窸窸窣窣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槛儿看着太子伟岸的背影,想到他回马一枪杀了曹良媛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槛儿意外又不意外。
  她今晚能这么应对自如。
  除了前世的经验和久居高位养成的遇事不慌的心性,还因为她早先就让小福子留意了沁芳居和香叶轩。
  尤其郑氏嫁进东宫前,和这两处地方有关联的人和事,她让小福子着重留心了。
  也因此,彩云是曹良媛的人槛儿三个月前就知道,流云托人办事她也知道。
  只不过槛儿的人手有限,也不好让小福子打探得过于详细,以免打草惊蛇。
  加上那几个低阶宫人虽对她们要参与的事并不知情,且眼界有限。
  但到底在宫里混,该有的谨慎还是有。
  所以对于曹良媛利用金承徽具体要做的事,小福子也就打探得并不清楚。
  只让槛儿知道了那个粗使婆子的存在。
  槛儿能那么准确无误地推断出这样的人,除了她真的有通过那个绣图分析出来了这样一个人物形象。
  还因为槛儿知道有这个人。
  而嘉荣堂后院的芳莲、翠萍行为有异,槛儿事先也有底,此乃她让小福子拿她前年的人情换来的微末消息。
  因为低阶的粗使杂役宫女在内院行动受限,能获取的消息委实少。
  事情尚未败露之前,别人又不是傻子。
  哪能这么轻易就露出马脚。
  因而能让槛儿大致有个数已是极限,嘉荣堂死人这事儿还真是意料之外。
  彩云之死槛儿倒有料到。
  只可惜她现今能做的事当真太少,也不能暴露她事先就知道这件事。
  所以槛儿今晚做好了曹良媛成功隐匿的准备,没想到关键时候太子会有一手。
  刚开始槛儿确实吃了一惊,但随即一想,太子出手又在她所知的情理之中。
  俱因上辈子起初的那几年,太子虽不常来后院,后院的事他却并非一概不过问。
  譬如妻妾间的争执,曜哥儿的日常教养,譬如后宅和宫人相关的一些事。
  按祖制和圣人言,这些内务一国储君都不该管,自有太子妃全权做主。
  但上辈子最初的太子一直有插手。
  就槛儿记得几件事。
  譬如太子撞见金承徽拿位份压她羞辱她,当场调转了她与金承徽的位份。
  譬如郑氏借故把她当奴婢使唤。
  太子当时没说什么,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郑氏对她都顶多言语打压几句。
  没再使唤她。
  再就是当下讲究抱孙不抱子,槛儿却不止一次见太子将曜哥儿抱在怀里。
  但上辈子,太子的行事作风是何时变得呢?从他被幽禁回来,从曜哥儿走后。
  除非涉及宫中违禁大事。
  否则太子不再过问后宅之事。
  不再插手妻妾之争。
  东宫的孩子陆陆续续出生,却没有一个再有当初曜哥儿的待遇。
  在对待后宅之事上,他变得与史上多数的储君别无二致,也像是另一个元隆帝。
  槛儿想,世人都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太子也不例外。
  两辈子里。
  这时候的太子年岁与阅历都摆在这儿。
  他对大靖江山、对他的人生、对东宫、对后院的妻妾应该都或多或少抱有几分少年人的意气和赤子心性吧。
  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入宫之初签下死契的那一刻,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想过做谁的妾,为谁的娘。
  她只想活下去。
  “殿下?”
  半丈远外的男人忽然停下来,槛儿及时收起心思止步,迟疑了片刻轻声唤道。
  骆峋负手而立。
  顿了顿,转身来到槛儿面前。
  随后在槛儿不解的视线中扶起她斗篷上的帽子替其戴上,弯腰将人抱起。
  一众随行宫人垂下头。
  “回去叫医官把把脉。”
  骆峋没看她,大步流星地朝西六院走着,声音冷得和今夜的风相差无几。
  槛儿看着太子明晰俊朗的下颌,几息后搂住他的脖颈,收紧双臂。
  “好。”
  秋风掀动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