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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大抵是这种话听多了。
  反而激起了慎王的逆反心。
  什么叫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的母妃也是父皇的女人,他也是父皇的儿子。
  太子就是占了一个嫡字罢了,可自古当皇帝的又不是人人都是嫡子。
  父皇不就不是中宫所出?
  立嫡立长确实是宗法祖制所定,但在皇家其实嫡庶才是最不重要的。
  所以没什么属不属于他们的,只要他能争,那个位置就有可能是他的。
  当然也有他这个当哥哥的总被弟弟打击到,父皇又总是偏心老六,于是就让他总想要整对方的原因在。
  不过这个原因,慎王对外绝不会承认,总之就是他对太子的感情很复杂。
  而就在四月份,父皇把他叫去说了高敬璋贪腐一事,当着他的面发了一通火。
  大抵也是年纪大了。
  以前领着他们跑一整天马的老头子,当时发完火竟晕得险些没站稳。
  全仕财扶他到软榻上靠着,要去请御医。
  老头子阻了,说淮安府的案子要尽快办,他早些同老五说完让老五早些去。
  他也好省心。
  话虽如此,他人却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胸口起伏不定,眉宇间尽是疲惫。
  那还是慎王头一次见老头子虚弱成那样,也是在那时他发现老头子真老了,两鬓不知什么时候就白了。
  都是为了大靖江山,为了百姓。
  后面老头子与他说完淮安府一案,又教他去了当地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告诉他哪些人可用,具体又该怎么用。
  慎王日里自诩聪慧,也知人善用。
  但在听了老头子的教授后,他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而让慎王难以接受的是,他曾不止一次在老六身上看到老头子的影子。
  慎王也不傻。
  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要让他去查淮安府的案子,安他的心是一,培养他今后辅佐老六的能力是二。
  不甘不服气肯定有。
  但更多的还是想出去走一趟,发誓一定要把案子得漂漂亮亮,也好让老头子知道他不比老六差!
  可惜真到了清江浦目睹了当地受灾百姓的苦,周旋于各阶层不同派系、不同目的、想法的官员之间。
  一层层揭开案子的真相。
  慎王才发现事情远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要治理好一个国家,做一位明君也不是他以为的那般流于表面。
  诱惑太多了。
  好几次他差点没忍住走错路。
  也是直到那时慎王才不得不承认,老六貌似真的比他们兄弟几个任何一个人,都适合坐那个位置。
  可就在他转变了想法,开始接受事实时,居然冒出了老六不能人道的消息?!
  这叫什么事?
  慎王跟幕僚谈完事回到王妃的承锦堂,心不在焉地洗漱完上了榻后开始烙饼。
  烙着烙着,他着实没忍住。
  翻过身面向背对着他的慎王妃。
  “我都没看清过老六家那小崽子长什么样,你觉得那小东西……像老六吗?”
  慎王妃被他翻身的动静闹得没脾气,一丝犹豫都没有地道:“不像。”
  慎王“蹭”地坐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却是不待他说话。
  就听妻子幽幽的声音继续在道:“眉眼和太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慎王:“……”
  慎王闭上眼捏紧拳。
  这要不是他王妃,他绝对现在就把人扔出去!
  慎王重重躺回位置,背对着慎王妃。
  过了会儿,他又翻过来。
  “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有人还搞这么一出事干嘛?难不成对方也没见过那小崽子长什么样?”
  慎王妃:“世上样貌相似的人不是没有,只要有心,真的也能变成假的。”
  慎王“腾”地坐起来。
  “有人跟老六一样俊?没有吧?真有那样的人名声怕是早传开了。”
  慎王妃:“……”
  不想丈夫再一惊一乍的,慎王妃不得不翻过身来,伸手拉着他躺回来。
  柔声说:“眉眼相似不是生得一样,若对方有心该是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慎王自己不喜对后宅妇孺下手,也最不齿使这种下作手段的人。
  闻言冷嗤了声。
  “拿妇人的清誉害人,算什么本事。”
  谁说不是呢,慎王妃暗道。
  她虽与宋良娣交浅言也浅,却看得出来对方是个秀外慧中之人,绝非是会与人暗通款曲的下流之辈。
  小小年纪被卖与人做童养媳够可怜的了,好不容易有了好际遇。
  眼见着日子好过起来了,却又被人揭了伤疤,也不知宋良娣现下如何了。
  王爷如今瞧着像似好不容易想开了不少,慎王妃真心希望东宫不要出事。
  慎王妃这么想时宣王妃也在担心东宫的处境,她倒没太多别的顾虑。
  宣王让她明天进宫看看,宣王妃原也有此意,便二话没说同意了。
  简王则知道就算东宫出了事,储君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所以他纯粹只看热闹。
  而就在宫外之人众说纷纭之际,锦衣卫已带了那户农家人进城。
  同时,一口薄棺被运往隆福寺。
  太子于夜色中出了宫。
  .
  “女儿,我可怜的女儿……我的瑶瑶,是娘对不起你,娘当初就不该……”
  “噤声!”
  子时过半。
  隆福寺往生堂内,一口杉木素棺静静停放在屋中,棺前设香案、长明灯。
  数名僧人于两侧诵经。
  金承徽之母窦氏由丫鬟搀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被丈夫金方绪低斥着打断了。
  窦氏扭头瞪向他。
  想说她哭她女儿怎么了?她女儿死了都不得安生,她哭哭怎么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由了女儿的性子,不该在她设计退了亲事后就妥协同意让她入宫参加那劳什子选秀。
  宁为贫家妻,不做高门妾。
  选秀若选的正妻也就罢。
  不是正妻不管是进宫还是进王府、郡王府,再是得宠也左不过是个妾。
  想要靠进皇家稳固家族势力的就不提,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给人做妾啊!
  做妾有什么好?
  正儿八经的主子都算不上,不但要伺候男人,还要连男人的妻子也一并伺候了。
  逢年过节男人、主母不允许,家宴都没资格参加,不往上爬族谱都上不了。
  儿女也要跟着低人一等!
  偏偏,她那女儿是个脑子一根筋的。
  总以他们家是康国公府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亲戚为荣,想着进宫给太子做妾,想着一朝飞上枝头。
  成为裴皇后那样的人物。
  可结果呢?
  年纪轻轻落了个暴毙而亡的下场就罢,如今走了快一年了竟是都不能入土为安,还被人验身配了冥婚!
  这简直就是在把她心上的肉一片片往下剐啊!
  窦氏心痛,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太子当面质问,为什么她好好的女儿进了宫却是生生守了四年活寡!
  为什么她女儿人死了还要受这种侮辱!
  可惜这些话窦氏只来得及在心里想想,不待她开口院门口便传来一阵动静。
  却是太子来了。
  一身玄色暗纹锦袍,面容冷峻气质雍容凛冽,每走一步都威严慑人的太子。
  金方绪担心妻子做出什么储前失仪的举动,刻意往妻子身前挡了挡。
  哽咽着向太子行礼。
  骆峋的视线在其身上顿了顿。
  又落到哭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此时正拼命压抑自己情绪的窦氏身上。
  他克制着声音里的冷意,叫了起,旋即抬步跨入堂中,停在棺木前。
  金承徽,金瑶。
  据海顺当初来报的消息,金瑶到最后都还不忘诅咒槛儿与其腹中的孩子。
  她及至最后都不认为她构陷槛儿玷污其清誉,意图谋害皇嗣的行为是错的。
  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
  当初此人死了,骆峋没有半分感触。
  甚至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这里,想起她曾经做过的事他心中依然会恼怒。
  即便时间重来,让他再决定一次。
  他仍会给其死路一条。
  那是她应承担的罪责。
  但,已故的金瑶不该出现在此地。
  不该遭受眼下的一切。
  “请金大人、窦夫人移步偏堂。”
  蓦地,太子冷冽的声音响起。
  窦氏与金方绪一怔,忍不住面面相觑,随太子来的锦衣卫来到二人身旁。
  等那锦衣卫回来复了命。
  一片死寂的堂中,骆峋道:“开棺。”
  僧人们相视一眼,跟着来的马擎岳谨慎劝道:“殿下,此举恐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