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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戏的人没料到,魏嫔更没料到。
  诚如旁人想的那样,这姓杨的婆子她叫人买通之后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
  现在这是要闹哪样!这死婆子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家人还在她的人手上了!
  “你休得胡说八道!”
  收买的人接二连三反水,魏嫔终究没压住心里的火气,气急败坏道。
  “你是我引进殿作证的,你能在这儿就表示你的立场和你适才所言不一致。
  你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这般坑害于我的?你从实招来我尚且能放你一马!”
  是气话,也是威胁。
  不是放杨嬷嬷一马,而是提醒对方别忘了自己一家子的命还捏在她手上。
  杨嬷嬷当然没忘。
  魏嫔派去找她的人说了。
  她若敢不听话或是出尔反尔,等事情结束消息传到宫外,她家里人第一时间没命。
  也因此,杨嬷嬷答应了出面做伪证。
  她也知道魏嫔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她,所以这几个月她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前天东宫的流言在宫里宫外传开之后,大抵是觉得大局已定了,杨嬷嬷发现监视她的人有所松懈。
  于是她找准时机把人给甩开了,准备去坤和宫找皇后娘娘为自己做主。
  杨嬷嬷在宫里待了近三十年,太清楚后宫大部分贵人主子们的德性了。
  在她们眼里,奴才都是蠢的,是受了钳制后便连脑子都不会转动的。
  只能认命地受制于人。
  呵。
  杨嬷嬷与东宫的关系不甚亲近,与坤和宫那位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可她知道裴皇后仁慈,太子抛开个人性情来说宽厚贤明,将来定会是一位明君。
  身为大靖子民,放着这么一位正统的好储君不拥护,反而去帮一个不知犯了什么大罪被幽禁的庶人。
  她傻吗?
  因着这样的想法,杨嬷嬷从魏嫔的人找上她开始便一直在寻机去坤和宫。
  若不然便想把消息递出去,好在昨天上午终于让她逮着时机把人给甩了。
  而巧的是,她刚出去没多久就跟东宫来找她的海顺给碰上了。
  去岁她给宋良娣验过身,内务府和典玺局都有记载,杨嬷嬷一看便知海总管怎么寻来的,又为何寻她。
  于是她没有丝毫犹豫便跟对方到了太子跟前,把魏嫔拿她的家人威胁她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太子。
  请太子为她做主。
  这才有了此时此刻的这一场。
  此外杨嬷嬷还从海总管那儿知道了,先提议太子让人找她的,是宋良娣。
  “没有人指使奴婢坑害您。”
  杨嬷嬷微垂着头,不卑不亢道。
  “奴婢所说皆是实话,今年四月中旬,是魏嫔娘娘您使人寻了奴婢,试图用钱财收买奴婢为您做假证。
  奴婢不依,那人道奴婢敬酒不吃吃罚酒,便当着奴婢的面报出了奴婢家里人的名儿和他们在家的情况。
  以奴婢的家人为要挟,迫使奴婢做假证,这些都有迹可循,找奴婢的那人……”
  跟着,杨嬷嬷就描述出了最先找上她的那人的模样,以及后面被她察觉到监视她的人的名字与样貌。
  全仕财当即代元隆帝发话。
  派了人去内务府逮人。
  当然,这俩人昨儿就被太子的人锁定了,这会儿充其量算是走个过场。
  而除了这俩人,锦衣卫还很适时从宫外带回了监视杨嬷嬷家人的一个人。
  被全仕财叫人逮来的那两人是一个宫女一个太监,被带来后供出了另外两人。
  此二人则又供出了魏嫔身边的砚棋砚书两个大宫女,至于宫外的那人。
  锦衣卫将其带到诏狱去审了才押过来的,也没费什么功夫就当廷招了。
  说他是承德候留在京中的人。
  承德候就是前睿王妃郭氏的爹啊。
  郭氏被贬为庶人后承德候也被削了爵,之后一家子被流放到开化府了。
  但承德候此前也是京中排得上号的勋贵,就算被流放了,京中依然存着其暗中留下的人脉也属正常。
  何况前睿王妃至今在大觉寺修行。
  魏嫔作为其亲婆婆,能跟她娘家的人取得联系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便也能解释得通,为何魏嫔一介深宫妇人能在整个京城搅风搅雨了。
  承德候的人必然不止这一个。
  而魏嫔手底下的人也必然不只是她儿媳这边的,其中肯定有前睿王的插手。
  事情发展到这儿,俨然是又把皇子之间的争斗给摆到了明面上来。
  魏嫔简直要气疯了!
  可她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一旦乱了心绪便是她输了,如此岂不正中元隆帝跟中宫一系的下怀?
  所以,哪怕殿中后来跪着那些人都指认她是整件事的主谋,魏嫔也在短暂的气急败坏之后恢复了理智。
  “有人铁了心要害我,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你们,就当我主使的好了,但诸位别忘了她二人方才的话。”
  魏嫔强词夺理道,末了再度转向给金承徽验过身的周翠菊和冯春妮。
  “金承徽在东宫……”
  “周翠菊。”
  骆峋打断魏嫔的话头,冷冷唤道。
  周翠菊早被殿中刚刚的阵仗给吓得魂不守舍了,闻言哆哆嗦嗦应了声。
  骆峋:“孤再问你一遍,你说你为金承徽验身,确认其为完璧,此言可为真?”
  “是、是!民妇不敢扯谎!不敢扯谎!”
  “但孤说你在撒谎。”
  骆峋的神色直至此时终于显现出几分冷冽,声音也难得一见的沉厉。
  “御医何在?”
  今天的家宴有御医值守,有人在偏殿值守,有人则就在宴席角落。
  闻言,角落处的两名御医便应了声。
  “臣等在。”
  骆峋看着周翠菊,话是对御医们说的。
  “金承徽已故八月有余,此妇人言能为其验明正身,此言虚实几何?”
  钱御医道:“回殿下的话,关于这方面的论言许会有失体统大雅……”
  “无妨。”
  元隆帝道。
  “这件事就没有体统可言,话既然说到这儿了便是什么就说什么。”
  钱御医道是。
  之后答称:“妇人之下乃人体脆弱微薄之部位,不论未婚已婚,人亡故以后最先液化之处便为此处。
  女尸腐溃,其下夏季半日可见,春秋二日,冬三日则皮脱汁流。”
  “皇墓有防腐保养,却是不能做到周全,按理金承徽早已无法验明正身。”
  另一位程御医点头附和,顺道问:“不知这位妇人是用了何种手段为亡故半年有余之妇人验的身?”
  周翠菊咋验的身?
  当然是拿最原始粗暴的法子,用手或是啥东西随便探探就完事儿了。
  反正寻常人又不懂这些。
  还不是他们这些专业人士说啥就听啥,反正周翠菊家一直都这么干的。
  他们那边姑娘家定亲前都要验身,可这事儿真说起来其实是没个准数的。
  有些丫头摔一跤就给摔撕裂了,哪检查得出什么处子不处子的啊。
  可这事寻常人不懂啊。
  反正一验不是处子那就是不贞洁不清白的,殊不知周婆子她们有时检查的时候也容易给人弄伤。
  可就仗着没人懂,她们又不想担责,于是直接就说这姑娘不清白了。
  这样的事周婆子几十年可没少做。
  而给女尸验身这事他们家也经常干,其实就跟这位御医说的差不多。
  都烂了,能验出啥啊?
  可谁叫他们那一片地方没人懂这个呢,周婆子也就能忽悠一个是一个。
  而在那户农家去找她之前,有一个人早找过她了,问她能不能给那具女子验身。
  周婆子见那人也是个不懂的,自然就点头说能了,后面那人又让她来作证。
  周婆子猜测那人背后的贵人对这事也不懂,看在银子的份上便照旧应了。
  却是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碰上比她更懂行的了!
  周翠菊眼界有限,又钻进了钱眼里。
  事先哪能想到给皇帝老爷看病的,那都是从各地大夫里精挑细选的呢。
  这会儿听那叫御医的这么说,又问她,周翠菊撑地的胳膊当即一软。
  差点没栽个狗啃屎。
  “民妇、民妇……”
  “伪造皇室成员身体证据,误导圣听,暗示孤无法人道,左道乱政,编造腐尸能验女子清白,妖言惑众。
  按律,周翠菊当先处凌迟,再枭首示众。”骆峋眸光冷厉,一字一句道。
  周翠菊不懂这些贵人们说话为啥这么文绉绉的,也不懂啥是枭首。
  可她知道凌迟啊。
  那不就是把活人的肉一片片给剐下来?!
  周翠菊差点当场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