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金帘下,一缕丝线从马车内蔓延而出,束缚在马匹缰绳上。
那缕丝线与头发粗细相差不大,不仔细瞧的话很难发现。
原来是修仙版的无人驾驶。
叶行舟又坐了回去,继续看起前头的杂耍。
这一回头发现,方才还热闹的杂耍摊人群悉散,纷纷迎向最宽敞的那处空地。
“百戏来了,快快,我要抢个好位。”
“别挤别挤,我是前排!”
人群闹嚷着,自带矮木凳坐下,交杂的说话声渐小,一双双眼睛都在期盼地注视前头。
那位置,仅置放着一个两米宽长的空方木盒。
一老汉催促道,“小公子让让,那边挤满了,老汉我上树看。”
叶行舟让出位置,看着老汉灵活爬树,没忍住问了嘴。
“叔,那百戏是何杂耍?”
老汉坐那树杈位置,都被磨光滑了。
老汉见那头戏还没开始,便回了叶行舟。
“什么百戏杂耍,百戏是人名,他耍的是木偶戏。”
木偶戏?
他方才也瞧见有杂耍演,不过观看的人不多。
这百戏耍的是何木偶戏,能照这么多人看。
叶行舟目光有几分好奇和探究,落在玄金马车处。
马车停,蹄声消。
那缕丝线收回,伴着手掀起车帘一角。
那手很有辨认点,手指纤细,指节异常长,青筋如藤蔓遍布手背。
手露,人未现。
十指连线,掌指之间,演绎乾坤。
随着指节的动作,巨型方木盒现画面。
【叮,恭喜宿主解锁关键人物×5】
名百戏,演绎百戏。
叶行舟再次看向方木盒。
戏起,红幔开。
左白事,右红喜。
有人惊呼。
“居然是红白撞煞!”
六尺道间,丝线操控着一白衣木偶朝着走不尽的道奔跑。
白衣木偶人不停往前,却永远到不了道路尽头。
白事的纸扎童与红事的双喜童机械而缓慢地扭动脑袋,盯着白衣木偶奔跑的身影。
先是用空洞的眼睛盯着,而后是驱使僵硬的身体,紧紧跟在白衣木偶身后。
纸人木偶衣物纸片摩擦的声音刺耳,还有孩童的嬉笑声,如嬉戏玩耍那般。
白衣木偶面上,出现了鲜活的惊惧。
单单木偶人演绎,现场就激起人阵阵鸡皮疙瘩。
气氛伴着奔跑的白衣木偶人突然一停,拉到了高潮。
有人捂住眼睛,有人尖叫。
追在白衣木偶人身后的四个纸人身影一闪,重新回到了红漆大门前守门。
白衣木偶定在原地。
定住的不止木偶,还有树下的叶行舟。
这场景,与他入鬼市时的经历一模一样。
不及深思,树上的老汉被这么一吓,一个跟头栽下来。
叶行舟眼疾手快,一脚踢向老汉屁股,硬生生把人重新踢回了树杈上。
公主抱什么的,哪有一踢脚浪漫。
老汉老脸一红,捂着屁股又疼又臊。
“你这小子,脚力怪大的。”
叶行舟摆手,“不用谢。”
叶行舟说完继续看起来。
白衣木偶还在原地停顿。
一只红色绣花鞋落地。
红色大门前,隐隐若现一吊在房梁下的红衣身影。
两侧的纸人又开始驱动身躯靠近白衣木偶。
纸人脸上的表情,是对肉食的贪婪,似乎要将白衣木偶分食。
最后一刻,白衣木偶有了动作。
白事供祭品,喜事送福金。
他削掉一个纸人的脑袋,飞快奔向丧事门前碗扔入一铜板,随后又穿过红衣吊死鬼,在碗里扔了半个馒头。
火起,境散。
千丝万缕收回,木偶人没了动静,鲜活的表情归零。
两米方木盒,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红白煞。
掌声阵阵,人群爆发喝彩,打赏不断。
叶行舟还认不出来的话,就真是眼瞎了。
这场木偶戏,完完全全就是照着他入鬼市经历复刻的。
叶行舟眯起眼睛,目光探究地看向马车。
丝线飞快收回,消失在指尖。
那双手,重新回到帘后。
叶行舟走到圆圈的边沿,与马车仅三步之隔,伴着叶行舟走到边缘,结界成。
连马车停的位置都这么巧妙,还设结界,此番见面,定有预谋。
木偶戏,只是引起他注意的幌子。
叶行舟敲敲一侧的木板,开口道。
“前辈,你侵权了。”
用他的经历演木偶戏获利,放现代要是有记录的话,百戏准挨告。
“钱财自取。”
帘后,一道毫无情绪如机械那般的男音传来。
不愧是演木偶戏的,连人说话都像木偶调。
叶行舟挑眉,“百戏前辈,这段木偶经历,你是从何而知的?”
总不能又是衍算师吧。
比起演算,这更像监视。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个人对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属实瘆人。
“从何而知?”
百戏自问,声音微停顿过后,尾音轻动。
“这世间百戏人用线控木偶,木偶亦是牵丝傀儡。”
“既是傀儡,无论活死,躯壳消逝,只剩白骨,丝线尚在,百戏人依旧能操纵。”
车帘掀起,那格外纤长的食指轻轻一勾,叶行舟体内一丝线显。
伴他轻言,一张面具现。
“你身上的傀儡悬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面具颜白如雪,不悲不喜不怒不威。
面具下的眼睛,正视着叶行舟。
那一眼,天翻云,地涌浪。
仿若能洞穿所有。
叶行舟面色替换,定于沉肃。
叶行舟出声,“傀儡悬丝,是你种的?”
“没点信任吗?”
百戏修长的指节抚着面具,另一只手食指缠绕丝线两圈。
“我们之前可没见过面。”
第245章 最后一位傀儡师
百戏否定了傀儡悬丝是他种的。
旋即他又道,“不过,我倒是用过一次。”
叶行舟眯起眼睛,想起了什么,“天机秘境里的上古遗迹,是你操控丝线,要拖我进去。”
“非也。”
百戏食指轻轻摇了一下。
不是天玑秘境那次,那还能是哪次。
叶行舟皱起眉头。
不对,还有一次。
与鬼辛兰交谈时,当时鬼辛兰让他把苍水弓交给水灵根的人,那段思绪被强行压制了。
“看样子,你想起来了。”百戏面具后的眼睛注视着叶行舟。
叶行舟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过受一个老朋友所嘱托罢了。”
百戏指尖卷了几圈丝线,他不急不缓开口。
“世人只知种下傀儡悬丝的人能操纵,并不知一事。”
“傀儡师亦能操纵。”
白色面具嘴角轻轻动了一下,继而道。
“不单能操纵,还能抽离悬丝。”
“而我——”
百戏尾调轻佻,指尖绕着丝线,伴着跃下马车,他没说完的话继续。
“碰巧是最后一位傀儡师罢了。”
染丝线,控体躯,纵生机。
白色面具的男子,身穿玄金黑衣,颀长高挑的身形,伴着压迫,一步一步走来。
最后一位傀儡师。
叶行舟盯着他,没移动眸子。
在此之前,傀儡师,听都没听过。
叶行舟所知,能解除傀儡悬丝的办法就是毁掉丹田,又或者种下丝线者主动拔掉。
而百戏,这是个例外。
百戏又说,他受一位老朋友所托。
他口中这个老朋友,叶行舟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人。
叶行舟:“是左春回。”
百戏:“猜对了,但没奖励。”
百戏指尖绕着傀儡悬丝,一步又一步朝着叶行舟靠近。
叶行舟能看见,白色面具下的眼睛没有波动起伏。
盯久了白色面具,叶行舟有一瞬间仿佛从面具后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百戏打了个响指,那股眩晕感消失。
他倾身附耳,“这面具,可久看不得。”
“傀儡师的脸,百面千变,你越想探究,就越看不清。”
微凉的呼吸划过耳畔,叶行舟偏头避开。
说话就说话,非得贴耳朵。
贴那么近,是想帮他掏耳朵吗。
不好意思,他不需要。
叶行舟抬手搓搓耳朵,抹掉那股凉飕飕的感觉。
他开口问,“所以,百戏前辈,左长老嘱托了什么?”
百戏:“当然是,助你找出种悬丝的人了。”
叶行舟抿了抿唇,“那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