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凑来看了,都连连称奇。谢质还在贺云津身上指指点点,贺云津心中郁结,已经想赶紧把衣服穿好了。
“对了殿下,济之若是好了,过几日何不让他同您去横州?也好叫济之散散心。”
贺云津万万没想到谢质这次竟然跟他想法一致,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赶紧附和道:
“戎人的风土人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又可在一旁护卫殿下。离出发还有几日,我再将养将养,到时这伤是一点也不会碍事的。”
贺云津边说边将衣服拉起,余光去瞥谢质时,果然见谢质偏过脸翻了个白眼,唇边还挂着笑。
秦维勉想了想。
“那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就请济之同我去吧。”
晚些时候,贺云津到了谢质帐中。他进去一看,谢质正伏案,边上点着一盏油灯。那案上的文书簿册积了半尺高,谢质一边批改一边招呼他坐下。
“济之这伤好得真是快,难怪你总是称赞云大夫,今日见了我也十分惊奇。”
谢质说着,将文书收起。早已有人奉上茶来,谢质就到贺云津身旁坐下。
“济之可鲜少到我帐中来,想必今日定是有事了。”
贺云津笑道:“怎么,希文难道希望我多来?”
谢质叹了一声。
“不知为何,觉得你倒还有趣些。这军中能说得上话的人本就不多,二殿下公务繁忙,又不好总找他去。”
化敌为友并没有令贺云津感到轻松,相反,他倒隐隐担忧起来。
谢质的祖父是他和云舸的仇人,目今谢家又是当朝权贵,贺云津原本即对谢质无甚好感,不管于公于私,都不该与他为友。
他俩若真有了交情,以后他怎么下手呢。
第81章 你还真动心啊
按下心事,贺云津先问眼前的:
“希文真不知道我来为何?”
谢质笑笑。
“你是想问,我为何推荐你随殿下同去横州?”
贺云津默认。
“荐你去,是想让你看住咱们殿下。”
“哦?”
“殿下来军中时日已久,艰苦烦闷且又无趣,不比从前在京中欢快。此去横州,那文俭岂不会用心招待?这饮食歌舞、华服软榻倒还好说,若是——”
谢质的话到此打住,但已足够贺云津领悟了。
这是怕人家弄出什么美女俊男来,勾住二殿下的魂啊。
虽说贺云津没见云舸做出过此等事,但秦维勉如今位高权重,谁知会不会昏了头呢。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谢质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见贺云津露出了然之色,谢质不再申说,只语重心长地说道:
“咱们两个费了半天劲,可别叫他人钻了空子啊。”
“希文这是要我干得罪殿下的事。”
“总得有人干嘛,”谢质笑着拍拍贺云津的肩,“若别人去,恐怕未必做得到呢。”
贺云津疑道:“怎么讲?”
“咱们这位燕王决定的事,旁人恐怕是拉不回的。我看来看去,也就是你,脾气上来了连殿下的面子都敢驳。你又刚立功受伤,说话自然有分量。”
一席话说得贺云津心中舒服多了,他想了想,反问道:
“若是希文去,你会怎么做?”
“我昨日也想了,”谢质叹了口气,“我恐怕是拦不下他的。”
贺云津的嘴角更是压不住。
“希文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抢先的。”
秦维勉带了贺云津往横州去,敖来恩率亲信部队护卫。堪堪天已转暖,路上不算十分辛苦,甚至于放马跑跑有时还颇有心胸开阔之感。
“济之觉得如何?身体还吃得消吗?”赶了一段路,秦维勉问道。
贺云津觉得有意思,秦维勉这文弱的身子,如今也学会了马上颠簸了。贺云津本想说无事,抬眼一看,秦维勉额上已经淌着汗,便顺势答道:
“末将虽然无事,但己走了半天,不然就在此处歇歇。”
秦维勉便下令暂歇。贺云津没想到有一天他也学会了揣摩上意了,得学着伺候人才行。从前都是别人捧着他这个山主,一时之间还真不太熟练。
休息之时,敖来恩见秦维勉不在眼前,便同贺云津攀谈起来:
“贺将军辛苦了,刚受了重伤,又要受此奔波之苦。”
贺云津看了眼不远处的秦维勉,回答道:
“哪里哪里,我这是跟着殿下享福去呢。”
果不其然,秦维勉留意到他们的谈话,以眼神询问。
贺云津仍只向着敖来恩说道:
“殿下降临,那文刺史岂会不好酒好宴地待着?想来歌舞乐奏、山珍海味都是少不了的,你我自然也跟着沾光啦!”
听到这里,秦维勉早已明白了贺云津的意思。他暗笑:你还想管上我了。
贺云津又道:
“不过以咱们殿下的英明睿智,想来是不会掉进那些富贵温柔陷阱的。”
秦维勉只做没听见,让他俩聊去。到了横州一看,果如谢质所料,文俭迎接燕王排场极大,连所用杯盘碗盏都是上好的,那山珍海味和美酒佳酿更不用提,样样都是极品。别说久在军旅之人,就是作陪的本地文武,也尽皆露出惊奇神色,不一会儿就飘然了。
贺云津在下面坐着,只见秦维勉虽然眉眼含笑,也饮了不少,但似乎并未糊涂。路天雪独在秦维勉身后立着,照常一般挂着张木雕般没生气的脸。
那文刺史朝手下使了个眼色,而后一队舞女进来,文俭向秦维勉道:
“二殿下,此间无以为乐,请献歌舞数曲。这不是寻常舞乐,乃是取自古乐舞曲由大师编排复原,颇有古韵呢。”
这文俭虽乃内迁戎人之后,如今也是早熟习了关中的风雅游戏,举手投足不见一点胡风了。
听到此处,贺云津当然明白这是文俭有意安排的节目,也就是谢质最担心的地方了。他仔细一看,这些舞女果然个个容貌端丽,舞姿曼妙不俗。四下一望,早有一些人看直了眼忘 了礼数。那文俭露出得意之色,偷眼去看秦维勉。
贺云津只顾观察,却没发现一名侍女到了他的身边,为他添酒。
“将军请饮。”
那声音太过娇柔,贺云津低头一看,那侍女粉面桃腮,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贺云津又去看秦维勉,却见文俭到了秦维勉跟前,正好将人挡住。
“殿下可见了那领舞之人没有?此女并非俗物,乃是旧日梁公嫡亲的孙女,虽然家道中落,却颇有气节,自小酷爱歌舞,常请高人教授。今日若非殿下亲到,她是断不肯出来应承的。”
此等说辞,秦维勉听了只觉好笑。但他并未追究,而是顺着文俭手指的方向看去。此女他刚刚早已见了,如今不过是给文俭些面子,另外——
秦维勉余光轻瞥,贺云津果然正看着他呢。那目光绕过了面前的侍女,绕过了文俭,绕过一盏盏灯光,那样堂而皇之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戒备和紧张。这样的目光,让秦维勉很想逗逗他。
“文刺史眼光极佳,不光这乐舞清婉柔和,跳舞的人亦颇有清韵。”
他这话声音说得不大,贺云津听不清楚,但越是如此,再配上文俭那自以为得计的微笑,越是让贺云津大感不妙。
文俭又道:“待会曲罢,便让她来给殿下筛酒如何?路侍卫辛苦一夜也下去喝酒休息休息。”
秦维勉又瞥了一眼贺云津,向路天雪道:
“你便下去吃点东西吧。”
“回殿下,卑取不饿。”
“你去就是,这里有敖将军、贺将军呢,去吧。”
路天雪虽然缄默,但也懂得一点眼色,知道为何此时支开他。
见路天雪离去,贺云津是真有些慌了。连侍卫都支开了,难道秦维勉真上头了?
那文俭还在秦维勉身边殷殷劝酒,一副宾主尽欢的样子。秦维勉看着堂下的舞蹈,不知在问什么,那文俭笑着解答,一脸媚笑也掩盖不住阴沉的心思。
出来之前贺云津只想着要随机应变,并未细思真到了此时该如何阻止秦维勉,如今看来,他是非得遂了谢质的意,得罪这位燕王不可了。
贺云津起身来到秦维勉身边。
“贺将军何事?”秦维勉明知故问。
“特来护卫殿下。”
第82章 不吃别扒拉!
那文俭道:“将军多虑啦。在我这里还怕殿下有事?卑职早已着人打扫出上房数间,殿下若是累了,可随时过去休息休息。”
那“休息”二字别有深意,任谁都听得出,贺云津只作不知,黑着脸站到秦维勉身后。
“贺将军何不尽欢?莫非嫌这里的酒水不好?”
贺云津并不看文俭,只直直地立在秦维勉身后。
文俭去看秦维勉,只见这位被“扫了兴”的燕王不但不呵斥这没眼力见的贺云津,反倒随他去了,脸上甚至有些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