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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夺缘 > 第129章
  李重丘心中暗道不好。杜未翼能干出这种事,这点他丝毫不怀疑。没有战事的时候横州几位大将尚且纵使军士向百姓索贿,如今率军在外又是凯旋之时,得意忘形也不奇怪。
  这燕王虽然行事老辣,但心中常怀少年热忱,这件事绝不会就此放过,横州怕是又要有大事了。
  贺云津接着说道:
  “末将抓住了几位裨将、什长,已经随军押回,殿下可以细问。”
  “带来。”
  赵与中命人将那几人押来,他们见到秦维勉扑通便跪,哭着说道:
  “殿下明鉴呐!杜将军并非让我等抢劫百姓,小的们不敢呐!”
  贺云津喝道:
  “你们跑进村镇,砸门翻墙,是为了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不敢直视贺云津,只向着秦维勉不住地叩首。
  “殿下明鉴!杜将军是命小的们到村中搜捕贼匪!”
  “裂镜山已经投降,殿下许可他们重新为良,你们搜捕的又是哪里的贼匪?!”
  秦维勉少见贺云津生这么大的气,心想他怕是亲眼看见官军抢劫良民的惨况,因此动怒。
  “杜将军说了!这些人都是贼坯子!这么多年跟官军打仗,不知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所以叫小的们追到村里,将他们斩草除根!”
  秦维勉还没说话,贺云津已经怒不可遏,向那人喝道:
  “你们破门入院,连砸带抢,还抓走鸡鹅、调戏妇女!怎么他们都是贼匪吗?!这是杜未翼教给你们的说辞,还是你们两恶并行,也要杀害降人?!”
  贺云津的威压给李重丘都吓了一跳,秦维勉一直听着,却并未表态。李重丘心中焦灼,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范得生忽地跪下说道:
  “殿下!师父和我亲眼见到他们抢劫平头百姓,师父制止的时候他们都抢红了眼,连军鼓都不听了!师父这才——”
  “既是济之亲眼所见,定然没错,”秦维勉慢慢开口,却坚定沉着,不容抗辩,“我问你,杜将军当真要赶尽杀绝?”
  那小兵见情势不好,已经不敢再争,更不敢应承此话。秦维勉也不逼问,缓缓道:
  “裂镜山投降是本王同意,如今杜未翼出尔反尔,是将本王放在何处?”
  李重丘见秦维勉已经定音,施了一礼道:
  “殿下,如今杜将军领兵在外,请问如何是好?”
  秦维勉看向贺云津:
  “济之,那边情势如何?”
  “末将派人制止官军抢掠,不听的当场正法,剩下的已经编成行列,随末将回来。杜将军身边还有一两千亲随,如今在离裂镜山百里之处,末将已经留人监视。”
  听见贺云津如此说,李重丘这才放下些心。他不同情杜未翼,但那人若因此造反,横州又要再添一场劫难。贺云津此举,在信任之人看来便是行事稳妥,但凡心中稍存嫌隙,恐怕都要思虑一番想要谋反的到底是哪一位。
  “既如此,就请戴举将军率人前去,传本王钧令,将杜未翼押回审理。他若不从,戴将军可直接将其正法。”
  秦维勉这话说得冷硬,一转脸却又柔和了些,向贺云津说道:
  “济之和大军远来辛苦,快进城休息吧。”
  “殿下,我已经令他们将抢劫之物还给百姓,但恐怕还有私自藏匿的,且有些损害已经无法恢复,还请殿下派人抚民,别让百姓寒心才好。”
  “正该如此,此事交给李别驾去办。别驾一定清点明白可有百姓伤亡,问明身份、苦主,以便抚恤。”
  李重丘自然明白,秦维勉也想知道裂镜山的降人是不是真的遭到了残害。
  “是。”
  事情未定,先前准备好的庆功宴饮也只好作罢。秦维勉回府后给翘首以盼的谢质讲了此事,谢质蹙眉道:
  “如此一来,殿下可想好怎么对待杜家了?”
  两人还没说上多久,人报说贺云津求见。
  秦维勉请他进来一看,贺云津只是换了一身衣服,便又急着找他来了。
  “济之怎么不歇歇?还有急事?”
  贺云津虽不像方才那样盛怒,但面色坚决,没有丝毫动摇。听了秦维勉的话,主动前来的他竟没有立刻回答。
  谢质看得奇怪。
  贺云津开口的样子有些为难,却不是退缩。
  “殿下。我知道杜家对你十分重要,但他竟然纵兵掠民,我实在看不下去!我——”
  “原来你也想说这个,”秦维勉反倒轻松,接过他的话来缓缓说道,“我能容忍他的无能,不能包庇他的恶劣。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想想如何收场就是,何必再解释这些呢。”
  贺云津心头一热,正要开口,谢质向前一步,笑道:
  “是啊,杜未翼犯的事往重了说便是死罪。殿下只稍宽宥他些,今后再给他个闲职干干,也够周旋他了。”
  贺云津一愣,他发现谢质想的收场原来是帮杜未翼脱罪。
  那秦维勉呢?
  第143章 假戏真做
  秦维勉见贺云津看向自己,面色犹带余愠。他垂眸一想,移步转身,语气如常:
  “怎么处置杜未翼,还要缓缓再看。如今他尚未归来,一切还不好说。”
  “殿下是觉得事实还不够清楚?”
  “我相信济之。我也知道这在边地官军之中属于公开的秘密,杜未翼违我军令,自当受罚。只是如今还不知道他的态度,不急于决断。”
  贺云津不可置信。
  “殿下的意思是,只要他肯认罪,殿下还要饶恕他?!”
  “他治军不严,罪过是不小。可他家毕竟世代为朝廷效力,他本人也算有些微功,也不好就怎么样他。”
  谢质听懂了秦维勉的话外之意,乐得看贺云津的笑话。
  贺云津急道:
  “殿下自己曾经说过,治军必当军法严明!如今既明制度于前,为何又轻威刑于后?!”
  “我不是不罚,只是还不想赶尽杀绝。”
  “作为官军却去抢掠百姓,这与强盗何异?难道殿下对此等恶行都能姑息容忍?还是说殿下到底是想着杜家的势力,还想拉拢倚靠吗?!”
  “你在跟我说话吗!”
  这回谢质也吓着了。他本想看戏,没想到话赶话地竟然说到了这里来,于是赶紧尴尬地笑着出来圆场:
  “殿下,济之远道归来自然疲惫,因此才会着急,我看此事稍后再议不迟啊。”
  谢质说着连忙去给贺云津使眼色。见谢质竟能主动给自己解围,贺云津知道秦维勉这是真动怒了。
  他吸了口气,语气却并未稍缓。
  “我既然敢说,便不怕殿下动怒。若为拉拢杜家便网开一面,岂非徇私枉法?如此军法何存?公义何在!今日纵容一将,他日三军效仿,殿下又待如何?!”
  “贺济之!你别摆错了自己的位置!”
  “我该在什么位置如今是清楚了。”
  贺云津直视秦维勉,目光如铁,毫无退让之意。殿中一时死寂,唯余烛火轻颤,映得人影森然。
  秦维勉气得说不出话来,贺云津也不待他回答,转身便走。
  谢质拦不及,回头看看秦维勉,步子一顿还是留了下来。
  秦维勉落进椅中,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想了许久,问谢质道:
  “希文,你总知道我刚才什么意思吧?”
  “这是自然,殿下考虑得极为妥帖,事情是该这样办的。”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也就罢了,戏做得真些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想不到——”秦维勉冷笑一声,却透着十足的疲惫,“想不到竟逼出了这些话来。”
  谢质不敢搭言。
  他想了想,贺云津的态度自然是十分无礼,但所说的不过是让秦维勉严明军法之类的话,最后所说大概也就是话赶话赶出来的,也不知令秦维勉最为在意的究竟是哪一句。
  “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他总该知道我的心思,谁知道他竟以为我是这种人。”
  “殿下别动怒,平白气坏了自己。我想济之是因为亲眼见了杜未翼的恶行,还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言语失当。沉两天,管保他自己来跟殿下认错。”
  这样事情自然能了,秦维勉并不担忧这个。可他十分清楚,如此只是表面的功夫。
  贺云津从前那样死心塌地不请自来地追随他,不过是将他当成了别人的影子罢了。如今梦被戳破,贺云津心中的秦维勉才头一次活了过来,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这些酸楚无人可说,连对谢质也不能明言。
  “希文,你多留意外面的风声,吹远些才好。”
  “我知道。殿下别生气了,晚些我去跟济之说说。”
  他点头,目光却仍停在窗外飘摇的烛火上。贺云津走后,堂内愈发寂静,连风过帘栊的声音都显得刺耳。他知道,人心一旦生了嫌隙,便再难如初。当时为着救横州还是守芳州的事情,二人已经有了分歧。那时候未曾在意,现在是避无可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