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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综合其它 > 天作不合 > 第47章
  人家为他付出百分之九十九,他不感动,偏要计较自己没得到的那百分之一。
  赵殊意心口窒闷,不想再拆第二封了。
  不得不承认,他今天的状态是真的不正常。一直想冷静,但始终冷静不了。
  以前帮他开药的医生总劝他,睡眠障碍只是他的问题之一,病根不在这里,吃安眠药治标不治本,不会好的。
  赵殊意从来不听,但现在忽然觉得,或许应该换点药了。
  赵殊意没像谢栖想的那样,扔掉情书。他把玻璃匣子放在桌上,像随手搁置一本书,稍后还会继续阅读。然后他去另一间浴室洗澡。
  跟谢栖各洗各的。
  时间还早,晚饭还没吃,远不到睡觉的时候。赵殊意洗完出来时,谢栖在客厅里看电视。
  是个综艺节目,有点吵。一抬头看见他,谢栖就把电视关了。
  客厅骤然安静下来,他们对视一眼,谢栖先开口:“那些情书你都看完了吗?”
  赵殊意说:“还没。”
  谢栖沉默片刻,在寂静中,视线不听使唤,不自觉地掠过他半敞的浴袍领口。
  熟悉的眼神。如果是以前,谢栖已经黏上来亲他了,然后将手伸进他的浴袍里,肆意妄为。
  但今天没有。
  谢栖收回视线,主动提:“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赵殊意顿时冷笑一声:“想搬就直接搬,难不成我会留你?”
  谢栖僵硬了一下,低头起身,去收拾东西。
  搬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如果想立刻离开也能很简单。他只要叫助理过来帮忙,带走衣柜里所有的衣服、电脑和手机充电器一类的必需品,其他东西可以重新添置。
  甚至连这些东西也可以不带,直接走人。
  但谢栖还是细心收拾了一番。
  他装满一个旅行箱,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赵殊意明明在看着,可眼前画面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没留下清晰的印象。
  不知道为什么头晕了,赵殊意突然感到一阵生理性恶心。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体内流失,他不想挽留,但它确确实实地正在流失,不容忽视,不可否认,一切客观地发生了,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谢栖仍在装行李,第二个旅行箱。
  不知他究竟要带走几个。
  赵殊意盯着灯光下白到反光的墙壁,沉默得像是有生以来都没有发过声。
  很多年前,他在跟秦芝生活的家里担惊受怕夜夜不能安眠的时候,也这样开着灯,默然看墙壁,眼前一片白。
  那时好像全世界找不出一个关心他的人,求助无门,他只能孤独地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黑夜,渴望被爱就成了最羞耻的情绪,是懦弱的表现,必须戒掉。
  其实这不是多么惨痛的经历,只是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但它同样客观地在他身体里留下了刻痕,有过就是有过,不可逆转。所以他才是今天的他,而非另一种形貌的赵殊意。
  但人好像不会永远停留在某种形貌上。
  又有事情要发生了,即将给他的身体留下第二道不可逆转的刻痕,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接受。
  那么,他是什么呢?
  赵殊意突然想不通了。
  他好像只是一块木头,不能选择被什么人生下,也不能选择怎么长大。任命运雕琢,自己过去不曾、将来也无法百分之百地掌控什么。
  赵殊意猛然站起身,快步冲进卫生间,对着洗手池一阵干呕。
  谢栖行李收拾到一半,见状愣了一下,跟到门口问:“你怎么了?”
  赵殊意摇了摇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试图盖住一切不正常的痕迹。
  但水遮不住,他湿漉漉的脸上深浅不一的水痕像零碎的泪。
  谢栖安静了一瞬,下意识想拍拍他的后背,没敢伸手。半晌,用自己都觉得不该太自信的腔调,低下头问:“赵殊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第44章 反常
  意料之中没得到回答。
  但赵殊意也没否认。
  他撑在洗手台上,肩背弓起一道弧度,头低垂着,似乎干呕到一点力气也不剩,不想动了。
  谢栖怀疑他没听清自己问了什么,但也没勇气问第二遍。
  大约过了五分钟,谁也没动。卫生间里寂静如死,谢栖连赵殊意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但他有在喘气,缓慢、微弱,身体以极规律的频率小幅度颤动,像一只想振翅飞翔却不能的蝴蝶。
  赵殊意极少展露脆弱一面,但他的脆弱里也有一种让人不敢触碰的锋利,似乎只要谢栖伸手去扶,他就会立刻直起腰,冷漠地攻击:“你怎么还不滚?”
  谢栖看着他,谨慎地等了几分钟,他依然没动。
  明显情绪不正常,不是普通的着凉或者晕机、晕车导致的干呕。
  谢栖终于还是伸手了,刚碰到他的手臂,赵殊意就条件反射地猛一甩手。
  然而他抬头太急,一整天没好好吃饭,低血糖发作,眼前一阵晕眩,脚没站稳,幸亏有谢栖扶着,否则要当场摔倒。
  谢栖将他带出卫生间,回卧室。
  赵殊意没严重到不能自理的地步,挣开谢栖的钳制,坐到床边,表情很快就恢复平静,顿了顿说:“我没事。”
  “真没事?”
  “嗯。”
  赵殊意答得敷衍,说完不再看谢栖,转头躺下,连浴袍都没脱,直接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然后眼睛一闭,背对谢栖不出声了。
  ——罕见的逃避姿态,什么都不解释。
  甚至不维护自己的面子。
  他这么可疑的反应,令人很难不多想。但谢栖连暗中“多想”一下都很小心,因为有希望就会不断地失望,否则何至于死心?
  不是不爱了,是不敢再期待。
  “先吃点东西吧。”既然他不想解释,谢栖也不追问,低声说,“我也饿了,搬家麻烦,一时半刻收拾不完,明天我叫助理来帮忙。”
  赵殊意恍若未闻。
  谢栖问:“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他不回答,谢栖替他决定:“吃点粥吧,暖暖胃。”
  赵殊意还是没反应,谢栖自顾自在手机上操作,下完单说:“你想睡就先睡一会儿,等下我来叫你起床。”
  话是这么说,但赵殊意“睡下”之后谢栖没走。
  背后注视的目光存在感强烈。谢栖显然很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幕,可以不问,但不能忽略。
  赵殊意却刻意地忽视他,让自己尽量放空,将那些令人作呕的异样情绪都驱出体外。
  其实掌控欲强的人,最喜欢控制的是自己。
  他应该怎么做,不能怎么做,都宛如提前设置好的机器程序,严格堪比天规戒律,绝对不容触犯。
  否则他就觉得自己失败了,克服不了为人的劣根性,斗不过戏弄他的命运。
  但命运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跟秦芝信奉的佛祖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怎么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明明还没睡着,赵殊意的大脑竟然提前造出了噩梦。
  他紧闭双眼,在幻觉里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诵经声,嗡嗡……嗡嗡嗡嗡……仿佛十万只蚊蝇齐声呐喊,吵得人心肝肺疼。
  他忍无可忍猛地起身,床边的谢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才几分钟就做噩梦了?”
  “……”
  谢栖俯身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撑在床上,神情关切。
  同居这么久,谢栖当然知道他有睡眠问题,曾尝试帮他调理过几回,但赵殊意配不配合看心情,也不爱说实话,谢栖摸不清他的症状究竟有多严重、有没有稍微减轻些。
  “你的状态好像……”谢栖斟酌措辞,“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赵殊意低着头,一直不做声,好似一眼也不想多看谢栖。
  他不该是这样的。
  赵殊意应该从容不迫地嘲笑,或者冷酷无情地还击,总之不该像现在这样不知为什么躲避谢栖的目光,连气势都弱了。
  仿佛谢栖是某种能伤害他的利器,他出于生物本能趋利避害。
  可谢栖哪有本事伤他?反过来还差不多。
  “……”谢栖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这么自作多情,竟然能从赵殊意没表情的脸上解读出这么多离谱的内容。
  但赵殊意实在太反常,气氛比言语更明显,他们之间有一种隐秘的气息无声流淌,引人一探究竟。
  “其实我很不懂你。”谢栖喃喃道,“我总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但就因为不明白,更想多看几眼,研究清楚。”
  赵殊意终于搭了句话:“研究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谢栖苦笑,“一看见你我就晕头转向,智商下降一大截,怎么可能研究明白?”
  “……”
  如果在以前,这应该算一句情话,赵殊意会被取悦。
  但现在一切变了,谢栖和他的关系不再是简单的取悦与被取悦,是另一种,更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