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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第14章
  
  “所有来往账册都在这里,详细记录了每一笔交易。”丛孝手指点着账簿,对他大姐说道,“除掉最初的五两银子,抹掉零头,总共亏损十五两白银。”
  “啊?有这么多吗?”丛三老爷大惊失色,险从凳子上跌下来。
  要知道一个小户之家一年的开销也就七、八两上下,若是过得宽松些,吃穿略奢靡也不超过十两。这可是十五两啊,够普通人家生活二、三年的了。
  丛娟也不相信,奈何账本上条例分明,是亏是赚一目了然,想赖也赖不了。
  杏娘亦是目露惊疑,手拽帕子来回撕扯。
  丛信两口子面面相觑,幸亏提前说好了分家事宜,这些债务落不到他们头上,就是撕破脸皮也值了,两人心内暗自庆幸。
  其余王家诸人窃窃私语不停,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就算是怀疑也只能自个憋着。
  “按照约定我们两家平摊全部费用,每家各出十两,大姐,你没意见吧?”丛孝询问。
  “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丛娟郁闷至极。
  “那就好。”丛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借条,让王家老少都看过按了手印。
  他收好借条,咳嗽一声正色说道:“好了,接下来该轮到分家了,索性大伙都在,趁着今天一并解决。”
  丛家两兄弟的分家不像旁人那般复杂,房屋家当各自都有,家里水田旱田平分成三份,老两口和兄弟二人各占一份,只一条水牛不好分配。但问题不大,丛信既然决定举家搬到镇上去住,田亩自然无法耕种,水牛也就用不上。
  暂时约定水牛归两家所有,仍由丛孝喂养。
  别的都好说,只一条产生了严重分歧。
  “我老天拔地把你们拉扯大,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供你们吃喝拉撒不要钱?养大了要娶媳妇,又要生儿育女,就你们挣的那几个铜子,吃屎都不够。我手上没有银子,爱信不信。”陈氏大声强调,仿佛受了很大冤屈似得差点跳起来。
  林氏耐着性子规劝:“娘,咱们家的家底在村子不说是数一数二,至少也是中等往上吧,这么些年的田亩出息可都在您老手里攥着,您现在说一文钱没有,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嘿,老娘倒要你来教做人,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懂得什么过日子的艰难。一日三餐、四季衣裳、人情往来、看病吃药,你告诉我哪样不要钱?”
  “你瞧瞧村里谁家日子有咱家这么舒坦?吃我的住我的,生了小的还要我养,现在还想着找我要钱?我没找你们要钱就已经够好了,我告诉你,你可别人心不足蛇吞象,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是痴心妄想。”
  林氏气结:“娘,您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就生了一个文儿,能花费多少银钱?您老找人要钱,也不该找到我们身上。”
  只有一个儿子一直是她心里的隐痛,弟媳接二连三的怀孕生产,儿女双全。
  去年年底她好不容易怀了胎,结果没过几个月就无声无息的滑掉了,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这个破地方再呆不下去了,专门克着他们家把好风水流到老二家,说不得就是那个李老头动了什么手脚。她早看那老头不顺眼了,谁知道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家一定要分,分了她就搬到镇上去,离这些人远远的,看谁还能妨碍到他们家。
  杏娘顿时不乐意了:“大嫂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是,我是生了三个,谁叫我命里带福呢,旁人想要都没有。谁家生儿育女都是大功臣吧,这叫子孙延绵,人丁兴旺。就大嫂这一根独苗,也就咱们家不计较,否则还不定怎么样。无论如何,就算是分家,也不该拿子孙说事。”
  缓了一口气,她继续道:“就子孙而言,我们这一房按理该多得一份才是。我们两口子厚道,事不做绝话不说断,可别以为我们就软弱可欺了。”
  “再说了,从我嫁进来快十年了吧,我家那口子是农时忙种田,闲时外出讨活,每年还要交公中几两银子。我可从来没见大哥拿回家一个铜板,倒是他时不时的交束脩、结交同窗、给先生送礼,光每次的科考就是一笔费用。照我说,咱们全家最费钱的就是大哥。”
  杏娘这几天积了一肚子火,正有气没处发,谁撞到枪口上谁倒霉,她也不管什么长幼尊卑了。即便是风平浪静,她还想搅风搅雨呢,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她可不会客气。
  “所以说,娘,您应该找大哥要钱才是。”
  一席话说得两婆媳都消了音,往常杏娘是个马大哈,银钱过手从不往心里去,还以为是个心思散漫的,不想一旦开始较真,还真不是盖的。软刀子不伤人,真刀实枪横切竖砍才见血。
  丛孝笑笑不说话,媳妇发火总比憋着强,憋气伤身。再说他们夫妻吃了个闷亏,闹腾一下怎么了,否则都以为他们好拿捏。其他人得了好处受点气也是应当的,不能事事都专美于前嘛。
  丛信脸涨的通红,真要去辩白,人家说的都是真的;置之不理假装没听到吧,更是做贼心虚,彻底做实这些说辞。所以看破不说破,最得利的不是说的人,而是做的人,一旦人家说穿了,面子里子都掉个精光。
  林氏定了定神,竭力忽视弟媳的话,跟婆婆强调:“就算是去镇上,没有银子怎么搬家?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租房子买家什都是大头,更别说还要置办几身体面衣裳。您要真是一毛不拔,那这个家也不必搬了。搬去干嘛,睡大街么?到时大爷的差事黄了,想必您是个有本事的,定能给他安排别的事体。”
  陈氏怒火冲天,头发险些竖起来,“好哇!你还敢威胁老娘来了,我会怕你?你当我吃素的?不搬就不搬,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沾了泥腥味一辈子也洗不脱,搬去镇上就能成上等人了?你可别做梦了,好好在乡下种地也饿不死。”
  杏娘冷眼看两人争吵,她才失了一大笔银子,也就无所谓婆婆的分家银。况且婆婆就是貔貅投的胎——只进不出,要想从她手里掏出银子,比登天还难。对上别人,两婆媳枪口一致;对上自个,她倒要看看,她们还会不会这么齐心。
  眼看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老二两口子冷眼旁观不出声,丛信只得亲自上阵。软磨硬泡,唉声恳求,他也不年轻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他不想放弃,能不能翻身就看这次了。请他娘高抬贵手,帮他一把。
  一个大男人涕泪纵横,楚楚可怜求老娘开恩,杏娘都没眼看,撇开视线。
  丛三老爷亦出口相劝,再怎么样分家时也该分些银子,做得太难看惹人说闲话。
  左右夹攻之下,陈氏顶不住压力,只得拿出三十两银子分与两个儿子。
  “分!都分给你们,趴在爷娘身上吃肉喝血的东西。”从没受过如此大辱,陈氏深感当娘、当婆婆的权威受到极大挑衅,气得破口大骂,也不管骂的是自个儿孙。
  “一群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活该被天打雷劈的玩意,忤逆爹娘就应该被抓去大牢打板子。当初就不该生你们,生下来就地扔水里淹死了事,也免得今天受这窝囊气,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得意几时。”
  她厉声呵斥:“我们两个老家伙的棺材本都被你们扒拉出来了,往后要是再想从我手里拿钱,干脆一把火烧了我这身老骨头,敲打一番兴许还能榨出几个铜板。”
  一席话说得荡气回肠,粗哑的嗓音在堂屋漾了一圈又一圈。
  丛信满脸羞愧,因自个不孝顺亏欠了老娘,枉为读书人做派。他掩面抽泣,真是羞煞人也,日后有何面目立于人世。
  丛孝沉默地侧坐着,看不清脸上表情,挺直的鼻梁在光影里更加陡峭。
  丛娟则望着老娘散乱的头发,粗重地喘息若有所思。
  既商定了诸般事宜,择日不如撞日,各人分头行动,置办酒席、邀请宗老村长、通知娘家老舅。待人齐全看两个老的虽沉着脸,到底没出声反对,便知已私下商议妥当,乐得避过纠纷痛快写下分家文书,约定养老事项。
  分家酒宴吃地酩酊大醉、杯盘狼藉,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才勾肩搭背歪斜地散去,丛三老爷家至此分家。
  第13章
  窗外不知名的虫鸣鸟叫此起彼伏,间或响起一两声狗吠,室内一片祥和,灯火明暗不定把人的影子拉地忽大忽小。
  温柔的夜色给杨氏的脸镀了一层祥光,抚平了额头眼角细密的皱纹,看起来格外慈爱可亲。
  “分家了也好,你那个婆婆不消说,就没见过这样生性凉薄,不顾儿孙的长辈。再有就是嫂子,那就是条千年的狐狸投的胎,九孔的莲藕都没她心眼多,你就算再活个百年也及不上。”
  杏娘不服气地哼哼,她虽鲁直了些,到底算不上太笨,只是打小没吃过苦头,不知人心叵测。
  “你别不服气,分了就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好自个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家财是死的人是活的,事已至此从新来过。”杨氏指点闺女,侧身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素色荷包,“拿着,这是一两银子,花完了娘再给。我还不知道你,你手头的银子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