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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第81章
  
  曹氏是跟孙氏住得近,但凡她一被人说,就要拿孙氏做比对,对孙氏的恨意一点不比陈氏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这两人就凑成了一对,日常的对话内容除了编排自家的儿媳就是骂孙氏。
  要曹家儿媳说,这两人越是骂孙氏,孙氏的名声就越好。
  没办法,全靠同行衬托,有这两个搅屎棍在,癞蛤蟆都能给衬成天仙,野鸡也能变凤凰。
  青叶却听得津津有味,她就爱听别人说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跟听故事似的,可好玩了。她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嘴严,不论谁说了别个的坏话,她都不会传出去。
  最多说到杏娘时,她偷偷回去打小报告。
  杏年之前还闷闷不乐来着,任谁被人在背后排揎都会不高兴。
  后面看清了陈氏的为人,她就懒得计较了。
  像她娘说的那样,被人说几句就气得要死,那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用活了。活着也是气死、投胎再气死,循环往复,就这点出息。
  “双抢时谁家不是忙得要死,抢收粮食就是抢命呢。她家倒好,晒干的谷子也不知道收起来,等到下雨了挪着一双小脚能干什么。要不是我家里的几个人帮忙抢稻谷,她家今年指不定要喝西北风。
  就这,也没见提包点心果子的去我家感谢一番,还说她贤良淑德,我呸!”
  陈氏的语气幸灾乐祸中带着嫉恨,她最耿耿于怀的是凭什么她两个都是小脚,孙氏是柔软干不得重活,到她就是躲懒。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她两个难道就合该是那牛粪上的鲜花,孙氏是花,她是牛粪,凭什么?
  曹氏也是一脸奸笑:“活该,叫她装样,我家是忙着捆谷子不得闲。就是得闲,我才懒得过去帮忙,她都没帮过我,凭什么要我去帮她。没这个道理,我这个人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谁说不是,可惜我家的几个傻蛋跑得倒是快,也不想想值不值得?我那个傻瓜儿媳也是,人家三两句好话就给哄了,只差把她当亲娘供着。一个两个都是没吃过她的亏,日后有他们好受的。”
  陈氏一脸恨铁不成钢,很看不惯自家儿媳跟孙氏交好的行为。
  曹氏得意抬起头:“我这辈子,别的不敢说,家里的一分一厘,床底下垫的每一根稻草,都是用我自个的双手薅出来的。不像旁人,从年轻活到老,靠的是爹娘、男人、儿子,我不一样,我靠自己吃饭。我小时候……”
  曹氏小时家里兄弟姐妹多,饭都吃不饱,姐妹几个饿得面黄肌瘦,想着法的找吃食。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冻得伸出的手干枯如同鸡爪,曹氏的娘带着家里的女孩们去野塘里挖莲藕。
  男孩儿怕冻坏了,女孩却是舍得,几个十来岁半大的女孩站在水塘边上的冷冽寒风中瑟瑟发抖。像暴风雨中失去了大鸟庇护的雏鸟,闷头闷脑等待即将到来的残酷命运。
  塘子里还有水,本就破烂不堪的棉鞋是不能打湿的。
  光着双脚淌进冰冷刺骨的水里,女孩们冻得直哭,瑟缩着不肯往前走。
  曹氏老娘在后头像驱赶鸭群似的呵斥,逼迫她们走到水中央摸莲藕。冬日的藕价高,挖出来一担能卖好些银钱,够买全家上下半个月的米粮。
  曹氏心知今日要是挖不到莲藕,谁都别想好过,与其在这里耗着冻去半条命,还不如豁出去拼了。
  她咬牙弯腰在烂泥里摸索,一节一节抠掉藕上的污泥,在水面上漱干净后放到边坡上。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见老娘狠了心肠,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得哭哭啼啼地在水底下寻找。
  曹氏娘见此松了口气,自个跟着下水到另一边寻摸。
  可天气实在太冷了,不到一刻钟,曹氏感觉全身上下冻得失去知觉,血液好像停止了流动。她的嘴唇直哆嗦,上下牙齿“咯咯”打颤,双手冰凉得像尸体。
  曹氏直起身环顾一圈,老娘弯腰还在淌水,肯定不会同意她们上岸休息。
  她扯扯嘴角冷笑一声,重又低头埋入冷水中,左右不过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
  曹氏麻木地在水中穿梭,突然,有锐利、坚硬的物体刺破她的手指,像是一根树枝,但是表面又很光滑。
  她摸索着拾出水面,映入眼帘的竟是腐烂、肮脏的黑泥裹挟的金黄。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把东西沉入水底,不动声色左右看看。姐妹们各自龇牙咧嘴,吸溜着鼻涕扣泥巴,老娘在不远处清洗莲藕。
  曹氏勉强抑制住狂乱的心跳,更深地压低身子,两手在水下抹掉那东西的污泥,露出它本来的面目——一根金灿灿的簪子。
  它的颜色是如此的夺目,即便是在污水横流的池子里也散发出绚丽的色彩。
  这个色彩照亮了她的眼睛,温暖了她如死尸般冰凉的身子,从她鼻子里喷出的气息都是如此的炙热,一切都是那样鲜活。
  曹氏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埋着头把簪子塞入领口,冰冷带着湿意的簪子滑过胸脯掉入肚脐被裤腰带勒住。她一点都不觉得凉,甚者浑身暖洋洋的,像坐在温暖的火堆前烤火。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东西一定要瞒得死死的,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她的后半生能不能活出个人样就全靠它了,若是被爹娘知道它的存在,她将一无所有地被扫地出门,嫁给一个穷困的男人度过余生。
  在之后的岁月里,即使是睡觉曹氏都不敢睡沉了,那只簪子一直贴着肉放在胸口,一直到出嫁。
  想起往事,曹氏有片刻迷离:“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捡到了那根簪子,更幸运的是瞒过了爹娘、兄弟姐妹们的眼睛。靠着这根簪子,纵使我爹将我嫁到王家这等往上数三代都穷得只能穿一条裤衩子的人家,我也不怕。”
  她自信地笑了,可见那根簪子给予了她无尽的勇气。
  “王家穷是穷了点,老头子倒是老实巴交听我的话,万事不敢忤逆我。等到兄弟几个分了家,我头上再没了公婆管束,卖掉簪子我慢慢地置办下一座宅子、二十亩地,我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我能吃饱肚子,穿暖和的衣裳,冷天里睡在温暖的床上,这才活得像个人呐。”
  曹氏缓慢地叙说着她的生平,这边的祖孙俩已被这曲折的经历惊呆了。
  这……这水池子里还真能捡到金子啊?
  是哪里的池子?
  现在还能去捡吗?
  她们怎么就没这般好的运气呢?
  第72章
  听了曹氏的往事,丛家祖孙羡慕得流口水: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在水里都能捡到金子,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馅饼还是金色的。
  她们在水里能捡到什么?
  烂树枝、破瓦片,哦,还有发臭的水草。这才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陈氏艳羡地望着老友,眼里的光芒如同实质:“你的运气实在是好,这都能捡到金子,想不发财都难。你瞒得也紧,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漏出去,现下怎么舍得说出来了?不怕我传出去给你娘家知晓?”
  年轻那会,王家分家后竟慢慢发达起来,垄上的人不是不好奇。
  可王家两口子嘴风死紧,凭谁来打探都闭口不言,一言不发。
  时日一长,人也懒得打听了,他家不过比往常好过了些,比旁人并不如何奢靡。众人只当他家走了狗屎运得了一注钱财,想必不是什么大财,渐渐也就没人关注了。
  没成想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曹氏满不在乎一挥手:“我爹娘坟上的土都不知道堆了几层,我也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把年纪我怕谁?更何况卖簪子的钱早几十年前就花个精光,谁来问我要都没有,大不了把这根老骨头赔给他。哼,活到如今,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我谁都不怕。”
  陈氏不置可否一笑,青叶一脸佩服地望着曹氏,她今天真是开了眼。
  曹奶奶讲的故事可比五奶奶讲的精彩多了,这都是亲身经历啊,比编出来的离奇多了。
  她的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全神贯注听两个老人说话。
  这一副模样逗乐了曹氏,抓起她胖乎乎的小手在掌心里拍了拍。
  “曹奶奶这辈子能置办下这些家业,你知道是靠什么吗?”
  女孩疑惑地反问:“难道不是那根金簪子吗?”
  “不是。”曹氏缓慢摇头,坚定说道。
  “我这辈子能活得像个人样,靠的是两个字——攒钱。人人都说我爱钱如命,抠搜成性,还有铁公鸡一毛不拔,什么难听话我没听过。可人这一辈子挣到的钱都是有数的,花一文就少一文。
  我们两口子都不是有大本事的人,老老实实守着点钱财过日子不好吗?”
  她满脸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宁愿抠搜地过自个的日子,也不愿伸手跟别人讨要钱财。小妞妞,你可记住了,越是攒钱,心里就过得越是舒坦,谁说的好听话都不顶用。只有钱财是真的,不会骗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