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好笑:“吵着要穿耳洞的是你们,现下怎么都不吭声?过了今日我可没时间再给你们弄这劳什子,还不快点过来。”
依旧无人响应,都想等着别人先开始。
杏娘鼓励女儿:“你先来吧,很快的,一针就穿过去了,就跟蚂蚁咬了一口似的。”
青叶鼓起腮帮子不肯,做针线活时又不是没被针扎过,疼死了。穿耳洞要把针从耳朵上穿过去,怎么可能不疼,她此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云娘见三个缩着翅膀的鹌鹑都耷拉着脑袋,干脆直接点名:“竹儿,你先来,平日里就你叫的最凶,你不是老早吵吵着要穿耳洞的?你看你大姐戴的耳钉多漂亮,等穿了耳洞,你也可以戴了。”
何竹凶巴巴回应:“我不要,我要最后一个穿。”
何梅在一旁帮腔,柔声说道:“就疼那么一会,很快就过去了,早晚都要穿的,二妹你最大,从你开始吧。”
何兰欲哭无泪,看一眼旁边的两个小妹妹,知道自个是躲不过去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往常娘最倚重大姐姐,说她是最大的,她必须听大姐的话。现下好了,大姐不挡在前头,她倒成了最大的,必须给妹妹们当榜样。
怎么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坏事就有她的份。
何兰磨磨蹭蹭靠近她娘,被一把扯过去按在凳子上,“怕什么,长痛不如短痛,迟早要穿的。”
云娘一只手揉捏着二女儿的左耳垂,一边捏一边问:“昨天交代你给鞋面锁边,可缝好了?”
何兰点头:“缝好了,三双鞋面都锁好边了,已经给大姐看过了。”
“里子呢?”
“大姐说里子里面要填棉花,今天把棉花整理出来缝进去。”几句话后,何兰放松警惕,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
云娘一直跟二女儿聊家常,揉捏耳垂的手也没停,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趁她不注意对着她的左耳朵就是一针,何兰顿时僵住。
“好了,这不是挺简单的,就是看起来可怕而已。”云娘手脚利索地拔出银针,迅速塞入事先在菜籽油里浸泡过的一截小小的茶叶梗,长短只有指甲盖大小。
穿好了左边,右边耳朵也是如法炮制,一边揉捏一边跟她说话。只不过何兰这次有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云娘也不在乎,仍旧跟她聊天。
等何兰僵硬地挪到她姐旁边时,何梅笑着问:“是不是没想象中那么疼,很快的吧?”
何兰扯动嘴角,见两个小妹妹好奇的眼睛望着她,一个“疼”字实在没脸说出口,“还行,不是很疼。”
呜呜,怎么不疼了,她疼得想哭……
青叶看向何竹,对方也看回来,看着她坚定的面孔,青叶无奈叹一口气,好吧,早死早超生,朝云伯娘走去。
何兰姐说不疼,应该是不疼的吧?
可一坐到云伯娘面前,心脏就开始“砰砰”乱跳,好像要冲破胸腔跑出来,青叶还从来不知道自个心跳的声音这样大。
云伯娘也像变了个人,没平常那样温柔和亲。
“小丫头的耳垂厚实柔软,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青叶,晌午你娘煮了什么好吃的?”云娘照旧揉着她的耳垂,一边跟她说话。
青叶知道几句话后就要开始穿针了,仍然很紧张,“娘炖了南瓜,小葱炒鸡蛋,炸胡椒糊小杂鱼,炒豆芽,还有酱刀豆。”
刀豆还是杏娘清理菜园子前摘下来的,这玩意硬得跟石头似的,嚼起来味同啃木材。当作菜来炒的话着实难吃,一个没炒熟还容易吃坏肚子,头晕、呕吐都是轻的。
无奈它结的果多,又宽又大,长长一条垂下来,看着很喜人。另一个就是制成酱菜却异常可口,吃起来非但不柴,还脆爽易咬,又酸又辣,非常开胃下饭。
所以每家的菜园子都会种上一些刀豆,因要腌制的时间稍长,正好天冷了拿出来吃。
云娘不以为意,继续问:“你家饭菜这般丰盛啊,我听说你外祖母送了你几朵绢花,可漂亮了。伯娘还没见过丝绸扎的花朵呢,哪天给伯娘看看好不好?”
耳垂被捏得闷痛,像是掐又有点不像,青叶本是惶恐不安,听到云伯娘提起她的心头好,顿时什么都忘了。
“好啊,我的绢花有好几种颜色呢,伯娘喜欢什么颜色的,要不我都拿过来给您看,那些花还很……香呢。”
青叶声音一顿,耳垂突然传来刺痛,起初只是木木的,麻麻的,渐渐开始感到疼痛……痛感扩散……
云娘快手快脚插入茶叶梗,又转到另一边揉耳朵,嘴里还在答话:“还能选颜色呢,我得想想我喜欢什么颜色……就红色吧,红色最好看了。”
青叶已无心说话,整个人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上的疼痛。
云娘又是一顿快、狠、准的操作,两边耳垂都插上茶叶梗,大功告成。
她满意地拍拍手:“怎么样?伯娘没骗你吧,一下就过去了,不疼的。”
两只耳垂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青叶,看着对面云伯娘的笑脸,只觉她在骗人。顿时闭眼咧嘴嚎啕大哭,眼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掉:“你骗人……呜呜……好疼,疼死了,呜呜……”
云娘被她哭得措手不及,想笑又怕她哭得更厉害。
杏娘朝她摆摆手,哭笑不得上前揽了女儿安慰:“好了,没事了,伯娘没骗你,你看何兰姐也说不疼啊,一会儿就好了。穿了耳洞就可以戴耳环,外祖母还答应给你买耳坠呢,戴在耳朵上好看极了……”
青叶的哭声减弱,只剩了抽泣,耳朵还是疼的,但是没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
一方面是突如其来的痛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是大家都说不疼,结果却这么疼,她感觉受到欺骗,这才猛地哭起来。
哭过后这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靠着她娘不说话。
她安静了一旁的何竹却炸了毛,一边往家门口跑,一边嚷嚷着:“我不穿耳洞了,娘跟二姐骗人,青叶都疼哭了,我不要穿耳洞。”
云娘回过神,上前一步拽住她往凳子上扯,自个女儿可不会客气:“你给我过来,你大姐戴耳钉,你说我偏心,现下给你穿耳洞,你还不乐意。少啰嗦,今天都要穿完,免得再起幺蛾子,往后再哭闹我可就不理会了。”
何竹年纪虽小,蛮劲却大,胡乱挣扎一番使得云娘束手束脚,又不能真的使劲按压,一时也是心头火气。
“我警告你不要乱动,扎破了耳朵或是划伤脸破了相,我看你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何竹顿时不敢再动,生怕她娘手一歪划到脸上,那这辈子可就完了。耳垂被洞穿时,她打了个激灵,下一刻也痛哭流涕,青叶说得对,太疼了,她娘跟二姐都在骗人。
云娘又好气又好笑,一个两个的就是平日里太娇惯了,这么点疼都受不住,长大了还有得受。
“你往常不是老说我偏爱你大姐,只给她穿耳洞买耳钉。现下好了,等你的耳朵眼儿长好,我给你也买一对。”
何竹一点也没被安慰到,早知道这么疼,她怎么会吵着要劳什子的耳钉,耳垂疼得像被揪掉了一样。
两边的耳朵眼儿扎好,何竹哭声更猛,也不知道是疼多些还是怕更多些。
云娘拍了拍手:“行了,看你娇气的那样,人青叶都不哭了,你还越发来劲了是吧?等你戴了新耳钉,就会庆幸这时的疼了。”
青叶听闻越发不好意思,其实耳朵眼儿也不是很疼,就是木木的,耳垂上多了个东西很不习惯。总想用手摸,可又怕弄得更疼,整个脑袋都劲劲的,不知道摆什么姿势好了。
“这几天注意些,不要碰水,更不要用手摸,知道你们不习惯耳朵上的茶叶梗,戴习惯就好了。睡觉的时候尽量躺平了睡,以免压着耳朵受伤。”云娘又交代了几句事项,杏娘跟她道谢。
她开玩笑地道:“小丫头都给气哭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杏娘也是好笑:“等她到了爱美的年纪就知道好歹了,现下都觉得咱们在骗她们。”
两人闲聊几句,晒了会太阳后各自回家。
第87章
青叶的耳朵上穿了两截茶叶梗,别提多不自在,吃饭都没精神。
不论做什么都感到耳朵上的酸疼,兴许用手摸摸就好了,可一想到云伯娘的嘱咐又不敢伸手。
杏娘劝她:“你别总想着耳朵的事,当它不存在就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你一直想这件事,就一直觉得耳朵疼,这不是自找苦吃?”
青叶抿嘴不乐意,她娘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耳垂穿了个洞怎么可能当做不存在,想忘记都难。
两个小的看着姐姐耳朵上的茶叶梗很是稀奇,两双小手跃跃欲试,想摸摸是什么样的。
被杏娘拍开并严厉警告一番:“谁要是敢摸姐姐的耳朵,我就剁了他的小爪子。”这才偃旗息鼓,安分下来。
青叶是个谨慎性子,牢牢记住云伯娘的话,晚间洗漱时只敢拿布巾抹脸,脸边上都不敢靠近。睡觉时更是老实,规规矩矩躺平了睡,脑袋都不歪一下,至于睡着之后就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