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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第165章
  
  原来自打杏娘跟她公爹当了一年的小摊贩,勉强把这门小生意支楞起来,云娘眼热不已。赚钱多少无所谓,至少开了个好头,日后也有个奔头。
  不比她家,人口倒是多,可一味地指着田里刨食挣钱,太过单一。
  同样的吃苦受累,风吹日晒,两者的境遇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她是没有做酱的好手艺,可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我想跟你做笔交易,你卖酱要买红辣椒,可否先紧着我家的买?你若是同意我今年就多种辣椒苗,你要多少我种多少,价格可以低于市价。
  若是你用不了那么多辣椒也没关系,反正盐多酱不坏,我自家留着吃也是一样的,你看怎么样?”
  云娘说完忐忑地看着杏娘,这也是这个年节里她想了很久才拿定的主意。
  初时犹豫不定,同是乡间的农妇,又是相隔不远的邻里,她倒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那些不知根底的怕不是要嚼舌根,说她周云娘脸皮奇厚不知羞,技不如人等语。
  她自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在公婆面前尚且不肯低头,哪受得了这个?
  可只要想到两个女儿一天天长大,要想找个好婆家,嫁妆就不能寒酸……为了儿女,再没有什么不肯低头的,左不过是些酸言醋语,她得了好处总得忍受些恶言。
  即便是杏娘,出门在外哪有事事如意的。
  听她说明来意,杏娘明媚一笑,携了她的手坐到凳子上,“我当是个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嫂子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反正是要买辣椒的,与其便宜了镇上摆摊的外人,还不如实惠乡邻,有钱大家一起赚。至于你说的价钱,咱们就按照市价来,别说什么高呀低呀的。
  亲兄弟明算账,谁也不占谁便宜,真要计较起来倒是我得了好处,省了运辣椒的船资,我还巴不得呢。还有辣椒苗,咱们是得商量一番,我去年……”
  杏娘的态度极大地鼓舞了云娘,在她轻声细语的陈述中,云娘一颗如同飘在激流里上下沉浮的心慢慢安稳,渐渐平静。
  幸好,她赌了一把,幸好,杏娘是个心善之人。
  春耕是忙碌的,热闹是必不可少的,自打分了家,丛孝家倒成了这条垄上最快收工的一户,甚至超过了人手众多的老朱家。
  临到尾声,全家上下松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稍缓,还差了几分水田的秧没栽,一个下午的功夫估摸着差不多。
  晌午饭吃得慢悠悠,还有闲情逸致说一嘴今年的雨水少,开年好似没下过几场暴雨,沟里的水快露了底。他们家田少沾光,便是踩水也比别家少费了多少功夫等等。
  丛孝家就有一辆龙骨水车,用于旱时取水,可手摇也可脚踏,这还是当初丛孝学成归来时给家里添的第一个物件。被丛三老爷当成祖宗一样的对待,在丛家的地位仅次于老水牛,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丛三老爷向来是个大方的庄稼老汉,邻里之间互通有无是常有的事。
  然而家里的这两样物什不是谁想借就能借到手的,经过多年观察、考究,择出二、三家人品、心性各方面都不错的才肯点头。
  不是那等子借了别家物件往死里折腾,颇有一股“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架势。
  这般的人家从三老爷是不屑搭理的,不论是活的水牛也好,还是死物水车也罢。
  在他老人家看来,但凡是珍贵的物件就应该一视同仁,慎重待之,不能说不是自家的就胡乱糟蹋。
  物品的贵重在于它本身,而不是它属于谁,不得不说,越是朴实无华的人越发能体会到惜物的真谛。
  第145章
  因着早起栽了一上午的秧,加之是自个炒的菜,杏娘不免胃口大开。
  吃完一碗已是饱了七八成,可看着桌上都是自己喜爱的菜色就有点放不下筷子,还想再添半碗,正迟疑间一个人影风一样的卷进来。
  “快,快去我家看热闹!”拽了杏娘的胳膊卷出去。
  丛孝一看忙去添饭把碗压严实,又盖满菜紧跟在后头,三个小的不用说,早抱起碗筷跟在他们娘身后进了英娘家。
  只有丛三老爷老两口碍着长辈的威严,不好明目张胆跑出家门,但也端了饭碗聚在巷子口踮脚张望。
  人皆有好奇之心,尤其是这般繁忙时节里的小打小闹,那可比戏台子上的打戏还精彩。
  只见朱老二家不时传来女人的呵骂声,声音大得河对岸农田里的麻雀都振起了翅膀。三三两两端着饭碗的人从各家各户的大门冒出,搭讪着若无其事往老朱家方向挪动。
  从上方看就像蚂蚁搬家似的黑点,动作是缓慢的,但目的地是坚定不移的。
  英娘家院墙下躲了大大小小一堆脑袋,杏娘从自家男人碗里扒拉饭菜,“朱二哥这是怎么了,怎地爬到院墙上去了?”
  英娘捂着嘴角痴痴笑,还没开腔呢,不知道想到什么,自个先笑到拱起腰。
  在她们头顶隔了一户的人家,朱老二正高高跨坐在他家的院墙上。
  他是个偏胖的人,肉肉的背脊微微弯曲,两条长腿耷拉在墙两边,双手扶着墙头,正抬头一脸忧郁地望着湛蓝的天空。
  孙娇娘的呵斥声还在继续:“……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给我滚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现下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玩物丧志?家家户户忙得不可开交,就你忙着拾掇你的那些破烂……”
  朱老二的腿无意识动了动,双手松开墙头。
  “你在干什么?啊,你想吓唬谁,我告诉你,你就算从上面跳下来,老娘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我孙娇娘是吓大的?
  大不了全家上下陪着你一起跳,我看你朱老二到了地底下还有没有人给你送香火……”
  丛孝在这一边跟小伙伴交头接耳:“我看你二嫂的刀子嘴这辈子是没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死鸭子嘴硬?要是朱二哥真从墙上跳下来,我看她哭都没地儿哭,后悔也于事无补。”
  朱青水嘲讽一笑:“她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全家老小哪个敢惹?
  惯得她越发的轻狂,当然,我是不怕的,她敢在我面前张扬试试?看我不揍得她满脸开花,我二哥也真是的,怕他做甚,一个大男人还怕打不过婆娘?”
  丛孝诧异抬头看他。
  “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我二哥就是个胆小鬼,要是我就真从墙上跳下来……”
  这下所有人纷纷偏头望了过来,满脸惊讶。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这么矮的院墙,还没一人高,就算从上面跳下来也摔不死……连摔伤都不会,老大家的两个小子经常从上面翻来翻去,墙都快给他们薅秃了,不信你问英娘?”
  英娘朝他翻一个白眼:“你快闭嘴吧,不会说话又爱胡说八道,说的就是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朱青水讪讪闭嘴,摸了摸鼻子转头看戏。
  正当众人以为朱老二就这般不动禅似得打算坐到地老天荒时,猛不防他一嗓子吼了出来:“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上没了娘呀……”
  “噗……咳咳……”扒了满嘴饭菜的丛孝顿时喷了一地,一不小心还呛到了喉咙,咳得惊天动地,他慌忙转身往灶房里跑。
  不过这时其他人已是顾不上他了,两个女人笑得蹲在地上锤墙,四个小鬼也跟着哈赤哈赤地笑。
  朱老四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捂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即便是隔了一户人家,他们这边也能听到别处发出的爆笑继而捂嘴的声音,想必周边角落不知名处躲了不少跟他们一样的偷窥者。
  朱老二幽怨的声调还在继续,他婆娘的怒吼更上了一个台阶:“朱老二,还不快给我滚下来,你个熊蛋玩意儿,你嫌丢人丢得还不够是吧?你给我下来……”
  说着上去拽了他的大腿往下拉,朱老二任她拉扯,稳坐钓鱼台般不动如山,哀怨地唱着自个悲伤的命运。
  “亲娘呀,亲娘呀……”
  “哈哈……”四下里的看客实在忍不住了,一个耳熟的男声喷笑出来。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扔下一颗石子,纵使石子沉入水底,水面的波澜仍此起彼伏,按下葫芦浮起瓢,男女老少的窃笑声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声气沉丹田的暴吼突兀地响起:“朱老二,你个混蛋王八羔子,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下来,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人群霎时一静,不敢明目张胆在虎须上拔毛。
  朱老二终于等到了能为他做主的人,“爹啊,儿子不孝,儿子要走在您老人家前头了。往后逢年过节还望您给我焚香烧纸,叫我到了下头不至于当个饿死鬼……”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朱老爷子简直要给这一向软弱的二儿子气死,眉毛、胡子差一点飞上天,“你给我下来,有什么事下来了再说。”
  “我不下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小白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