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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第216章
  
  “文儿,你感觉可好些了?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割稻子,这么拼做什么,不舒服要早点说出来,热坏了身子骨得不偿失。”
  丛文面露苦笑,虚弱道谢:“好多了,小叔,我也没觉得怎么难受,就是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你那是种了暑气!”青果快言快语接口,“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冷,你别是晒傻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杏娘赶忙呵斥小儿子,顺道拍了他一巴掌。
  青果不服气噘嘴:“本来就是啊,前儿五爷爷就是这么说的,不光冬天能冻死人,夏天也能热死人,我都记得牢着呢!”
  丛文又想苦笑了,连小堂弟都了然于心的常识,他却半点不通人事,搁在之前,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要过这样的日子……
  丛孝柔声劝解道:“今年确实热得不同寻常,好些老农人都受不住,更别提你这个半大小伙子。你农活本就不熟练,眼下的收成也就那样了,犯不着憋着股劲拼命,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
  嘴巴蠕动半晌,他又接着道:“田里的活急不来,等会儿你先回家歇着去,等晚上吃过饭我再给你刮痧,修养两天也就没事了。”
  丛文无力点头,即便他想一鼓作气也是有心无力,也不知道他如今这个境遇算不算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世事无常,半点不由人。
  林氏拉着儿子的手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低着头无声抽泣,杏娘瞟一眼她呆滞的面孔,烦躁地别过视线望向远处。
  点点碎光在稻尖上跳跃,光晕一圈一圈在眼前绚烂,阳光似乎更猛烈了!
  第189章
  凉风习习,树下巴掌大的荫影成了农人躲避炎炎夏日的世外桃源,借着这片刻的悠闲养精蓄锐,为下午的劳作储备力量。
  当女孩子们喊爹娘的声音响起时,青叶正好提着饭菜走过来。
  杏娘接过篮子先不急着盛饭,赶紧吩咐女儿:“你现在回家去再焖一锅饭,随便炒两个菜送过来,到时一并收了碗筷提回去。”
  青叶扫一眼在场的人,心里有了数,没有追问具体缘由,脆生应了声“好”,戴着斗笠转身往回走。
  杏娘铺开饭菜招呼侄子:“饭菜怕是有些不够吃,咱们先垫吧一点,你跟嫂子可别介意。”
  丛文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道:“小婶哪里的话,是我们带累了您才对,无缘无故蹭您家的饭菜……”
  丛孝打断他:“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你眼下最紧要的是养好身子,其它的往后再说。”
  林氏也哑声道谢,杏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添了两个人吃饭,盛饭的碗就差了两个,丛孝踮脚自水沟里薅了两片野生荷叶,用茶水冲洗干净,卷成两个碗状,跟媳妇凑合吃个半饱。
  饭后抓紧时间歇晌,看样子下午也热得焦灼,索性躲过最热的那一阵,晚上多割些迟点回家。
  这样热得不寻常的日子,农人也有应对的法子,日夜颠倒干农活,至少能避过最毒辣的太阳。
  即便如此,接下来几天不断有老庄稼把式栽跟头,多半是自持身板硬实不信邪,多少年的风雨都过来了,怎还会怕这小小的日头?
  还是抓紧时间抢收稻谷要紧!
  可岁月最是不熬人,服不服老无所谓,眼前一黑才知早已不是年少轻狂的小伙了,雪白的鬓发随风飘荡,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夜里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太阳才刚升到树梢,杏娘率先觉出不对劲,头昏脑沉睁不开眼睛,身上流出的汗竟然感到些微寒凉。
  丛孝看媳妇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看你脸色不对,身子也有点发热,你赶紧回家歇一天,晚上回去我再看看。”
  杏娘懵着脑子四下一张望,“还是不要了,我就是起来得太早没睡够,等晌午歇一阵就好了。”
  丛孝不由分说拿过她手里的镰刀,推着她的后背往田埂上走。
  “不要逞强,不舒服就要好生修养,亏了身子再想养回来都难,你先回家去,有我们父子三个在,没事的!”
  “我真的没事,家里还剩了这么多地没割,两个臭小子还小……”
  “没事的,我看着他们两个,晌午最热的那几个时辰正好躲在树荫底下睡大觉,不会叫他们晒着。
  你回家去好好歇一阵,晚上也不用过来,咱们家本就田少,今年这个收成交上赋税也剩不下什么了,犯不着拼了命拾掇。”
  丛孝好说歹说一阵劝,总算把媳妇打发回家。
  杏娘犹豫一阵后领了他的好意,一连几天白天黑夜忙碌不休,她确实有些吃不消。
  到家后先擦拭一遍全身,就着女儿端过来的温热稀粥倒了一碗,头一挨着枕头,立时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可谓天昏地暗,今夕不知何夕,到了晌午时分仍没醒。
  青叶看她娘睡得香甜,人事不知,摸了她的额头也不觉着热,也就没有把她喊醒吃饭,只提了篮子给爹和弟弟们送饭。
  杏娘意识清醒时窗外已是擦黑,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全身凉爽无比如浸泡在冷水池子里。
  她懒洋洋躺在床上不想动弹,闭着眼睛任由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响,睡一个好觉堪比吃了十全大补丸,什么精气神都回来了。
  正数着气息打算起身时,青叶兴冲冲跑进房推醒她:“娘,赶紧起来,大伯家唱大戏啦!”
  “唱大戏?唱什么大戏?”杏娘睁开眼睛一头雾水。
  青叶拉起她娘往后院走,“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娘俩个躲在灶房门口悄悄伸出脑袋,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隔壁院墙里的“全武行”。
  只见往日里端庄贤淑的童生娘子正操着烧火棍舞得风生水起,而之前高高在上的童生老爷正狼狈不堪地四下逃窜。
  林氏发了狠地收拾自家汉子,若是之前念着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事事能忍则忍。
  可眼下她只想一棍子夯死这个满脑肥肠,混吃等死的死胖子。
  镇上的差事不利,一家子重新掉落枝头跌回泥潭,不只当家的心灰意冷,她们母子两个的日子何尝好过?
  可既投胎成了人,也不能立时就能入轮回,日子总得过下去。心高气傲如她,堂堂童生家的娘子,不照样脱了崭新的短衫罗裙,换了粗布衣裳下水田。
  直到此刻,林氏才体会到女人当家的艰难。
  当初两房合做一处时,尽管自家男人担不起农事,可田里有丛三老爷、丛孝挑担,她们两妯娌也都是手脚利落的性子,家里还有陈氏帮忙操持灶上事宜。
  累则累矣,不像如今这般叫人筋疲力尽,绝望地看不到一丝奔头。
  割稻子、捆扎、挑担……还有后续的装板车、拉车、碾场……只想一想就恨不得眼一闭长眠地下,这哪里是一个妇道人家能扛得住的?
  虽说儿子能帮上点忙,可他打出娘胎就没做过农活,一直陪着她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是难得,那些繁重的农事怕是担不起。
  非但如此,丛信一天天喝得烂醉只知道躺在床上,母子俩一天的饭食无人打理。
  她忙完田里的活还得急匆匆跑回家炒菜煮饭,之后再提到田里去跟儿子一同吃。
  忙得连喝口水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更别提洗衣裳、打扫等家里的诸多杂事,一天下来汗湿衣襟,臭不可闻。
  纵是如此,也只来得及洗完澡后随手搓一把脏兮兮的衣物,胡乱搭在晾衣绳上了事。不是她不想讲究,可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时,唯一的念头只想就地一躺。
  这天依旧是傍晚时分赶回家做饭,林氏汗津津推开房门,提起桌上的茶壶想倒碗水喝,空荡荡的壶嘴只滴了两滴再无动静。
  她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想动弹,喉咙嘶哑难耐,身上灰尘仆仆,只觉得活着如此艰难,只怕死了倒干净。
  正神思晦暗,郁气难消之时,耳听得一阵嘈杂的“呼……嗬……呼……嗬……”男子打呼的声音,心底的一股邪火冲天而起,转眼间便直上云霄。
  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夫君大过天?
  当下站起身冲到灶房,拿起烧火棍照着床上的人影一通敲打,直打得丛信痛呼连连:“谁……谁打我?”
  林氏咬紧牙根,闷头闷脑就是一顿乱拳,“砰砰”棍棍到肉,誓要把心底的委屈倾泻而出。
  丛信躺了一天本就浑身无力,只得狼狈地逃下床往外跑,尽管宿醉未醒,可本能之下还知道不能跑出家门,连滚带爬冲到院子来。
  “你疯了吗?你打我做什么……你这个疯婆子!”
  他在前面边跑边呼痛,林氏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根烧火棍挥得大开大合,浑似渔网似得把他罩得密不透风。
  丛信虽说是个男子,可他身宽体胖,一身虚肉中看不中用,还不如他老爹的一把老骨头得用。加之回乡后酗酒度日,萎靡不振,精神头早不是日日在田里劳作的婆娘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