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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综合其它 > 误惹冷郁权臣后 > 误惹冷郁权臣后 第210节
  可是,整整五日,没有任何音讯。
  阿宣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是不是已经被魏璋……
  薛兰漪心里抽痛了下。
  一旦生出这个想法,胸口像裂开了一道沟壑,未知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滚滚涌进胸口,却填不满空落落的心。
  薛兰漪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觉得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很真实。
  阿宣本就中了毒,会不会真的、真的……
  如果是因为她情绪不好,没有及时救助,导致阿宣……毒发身亡,那她这一辈子也赎不清了。
  薛兰漪脑海中的画面又开始错综混乱,蓦地翻身下地,踉踉跄跄去追魏璋。
  来不及走九曲回廊,她赤着脚径直踏进菊花丛中,抄近路往御书房后门去。
  刚靠近书房,便听到殿内断断续续的啼泣声,凄凉又无力,像深秋的风一样萧瑟。
  薛兰漪心头一紧,不禁往窗户缝隙看了一眼。
  一抹熟悉的阴云赫然闯入眼帘。
  魏璋端坐正北主位,不疾不徐撇着青花瓷盏中的茶沫。
  袅袅热气升腾,遮罩住他的表情。
  但不用看表情,周身散发的威压已足以让人胆寒。
  他太惹眼,全然占据薛兰漪了视线,导致好一会儿薛兰漪才看清他膝前还瘫坐着一女子。
  女子长发披散,不着外裳,因为太过清瘦,中衣虚虚耷拉在身上,压得她纤细的身姿快要断了似的。
  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只手还紧抓了魏璋的衣摆不放,“魏大人难道一丝也不顾念我们多年情谊吗?”
  女子凄凄切切,肝肠寸断。
  薛兰漪从侧后方看不到女子容颜,只依稀瞧见扬起的面颊上泪痕斑驳。
  泪渍下,侧脸几无血色,嘴唇干涸发乌,呼吸哽咽地上气不接下气。
  然魏璋面上没有波澜,甚至未看她一眼,仿是没听到女子的哭声,不疾不徐地切茶。
  待到茶温了,盏举到唇边,忽又一顿,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说起不念旧情,臣可比不上圣上与沈大人。”
  说罢,端茶的手臂伸向右侧,手腕缓缓反转。
  青花瓷中的茶水便汇做细流,潺潺落下。
  薛兰漪顺着水流望下去,才看到魏璋脚边还躺着身穿飞鱼服的男子。
  那男子比女子更狼狈,长发披散耷拉在眼前,浑身血迹斑斑。
  他侧躺着,茶水堪堪砸落在他脸上,顺着干涸的唇流下。
  他似是受了重刑,半昏半醒,逢得甘霖,本能地张嘴吞咽。
  女子见此忙扑上护住男人,用后背挡住了不停滴落的茶水。
  中衣湿透了,紧贴着削瘦的身躯。
  魏璋倒茶的动作却不停,沉稳的声音循循善诱,“臣有没有告诉过圣上,鸩毒虽无色无味,但,下毒之人就是最大的破绽。”
  那女子脊背一僵,蓦地转过头来,望向魏璋。
  他像一座越不过的五指山,黑压压的影子倾覆着地上的男女。
  一双深邃的眼能轻易看穿人的表情和心思,只肖看女子虚情假意的表情,便轻易识破了女子在茶水里下过鸩毒。
  女子神色一慌,须臾面上恳切之色褪去,只剩下怨恨,牙关紧咬,“朕毒杀你又如何?你本就不得好死,朕就是要赐死你!”
  “不是,不是的。”
  此时,地上的男人被茶水浇醒了。
  “是、是我教清清下毒的,此事、此事与清清无关,你放过她,放过她……”
  男子重伤在身,动弹不得,只能一点点蠕动,连跪带爬到了魏璋脚边,握住了他的官靴。
  “清清她什么都不懂,过往种种皆是算计你、忤逆你,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放她回避暑山庄,放她回避暑山庄,我求你……”
  男人血污斑驳的脸扬起来,薛兰漪才看清了这个狼狈倒地的人正是这六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称得上一声活阎王的沈惊澜。
  最受圣上器重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竟落得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那么,他身边的女子……
  薛兰漪瞳孔放大,不可置信望着那张病恹恹的脸。
  当今少帝,竟是女子之身?
  怪道少帝对魏璋言听计从,原来魏璋握着少帝如此大的把柄。
  而且很显然,早在六年前,魏璋和薛兰漪他们一t样被打为乱臣贼子,魏璋还什么都不是时,他就掌握了少帝的秘密,才得以步步高升。
  他是怎么知道如斯机密的?
  薛兰漪震惊的目光不由又望向上首的魏璋。
  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巨幅先帝画像。
  他就那般大剌剌坐着,神色戏谑看着脚下这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听闻魏璋回京后,第一时间以滥杀无辜罪,将沈惊澜丢进了诏狱。
  之后更让沈惊澜尝遍了他自己发明的酷刑。
  这其中,就包括周钰曾受过的刖刑,陆麟所受的炮烙之刑,还有魏璋自己曾受过的种种酷刑。
  少帝初继位时,沈惊澜疯狂抓捕、折辱太子党。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与太子党瓜葛不浅的魏璋。
  后来,魏璋是怎么说服沈惊澜放过他,并一步步与沈惊澜、少帝达成合作,不得而知。
  但魏璋此人睚眦必报,六年前受过的折辱,他自记在心上,早晚不会让沈惊澜好过。
  而今,沈惊澜已油尽灯枯,这六年的桀骜也全然被魏璋碾在脚下。
  他伏趴在地上,一边主动一口一口接住魏璋手中滴落的茶水,一边拖着被毒伤的嗓子断断续续,“求你放了清清,放了清清,你让我怎么都可以,我可以做你的狗,帮你杀人,帮你做所有的脏活,我知道怎么当听话的狗了,我知道了……”
  “阿澜!”
  少帝不可思议望着卑微如斯的沈惊澜,双臂撑开挡在他身前,“阿澜!咱们不求他,大不了一起死!他毒杀皇帝,陷害忠良,将来忠臣义士饶不了他!”
  “忠臣义士?忠臣义士岂会为你们这种沆瀣一气的暴君佞臣开脱?”
  魏璋身侧,一人愤然脱口而出。
  原来,穆清泓竟一直躬身候在魏璋侧后方。
  听少帝理直气壮,他不由得冷嗤,说完之后,又觉唐突,赶紧垂眉敛目,小心翼翼观察魏璋的神色。
  魏璋云淡风轻,敛袖斟茶,好似并无怪罪,好似还很赞赏地唇角微扬了下。
  穆清泓才放下心来,更肆无忌惮,甚至有刻意讨好表现之嫌,指望少帝的鼻子。
  “你不知道吗?沈惊澜六年之中,屠戮无辜百姓上千,无故烧毁世家府邸上百。”
  “你每一句噩梦缠身,便有一户人家死于城郊乱葬岗。”
  “你一句想要桃花胭脂,全盛京女子的闺阁都被搜罗一空,清誉不保。”
  “你要吃避暑山庄的烤红薯,山庄上下百余人寒冬腊月全在山上挖红薯,襁褓里婴孩、身有寒疾的老者皆冻死饿死在冰山雪地中,尸骨亡魂滋养出的红薯可香?”
  穆清泓字字铿锵,说着说着眼眶发红。
  此时此刻,提及一个个坊间传闻,他眼中的怒不是假的。
  暴君和奸臣的所作所为早已怨声载道,穆清云到底哪来的颜面让旁人替她申冤?
  穆清泓得皇位的手段不堪,那穆清云高居明堂六载,所做所为桩桩件件,又可配得皇位?
  “大庸百姓,巴不得你们死!”
  穆清泓的话音回荡。
  穆清云瘫坐在地上,讷讷望着他,半晌回不了神。
  怎么会呢?
  阿澜只是在追捕乱臣贼子,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啊。
  她的桃花胭脂是阿澜排一整夜队,在金玉斋买来的。
  她的烤红薯,是他们从前在避暑山庄种下的。
  她没有扰民,她已经很努力在学国策了。
  阿澜也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善良的人。
  幼时,她在避暑山庄受欺负,都是半大不大的沈惊澜挡在她面前。
  寒冬腊月,他们躲在漏风的破旧柴房里悄悄成亲。
  他挖了一只红薯疙瘩递到她冰冷的手心,做聘礼。
  他说以后就由他来养这个家,他要挖一只天底下最大最大的红薯。
  从此以后,清清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他是那样好的人。
  他们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
  怎么时间走着走着,他打猎养家的刀下全是亡魂?
  他只是想挖一只很大很大的红薯,怎么最后却掘出了城郊一整片乱葬岗?
  穆清云一边摇头,一边回眸望向沈惊澜。
  沈惊澜眼神虚晃开了。
  片刻,又定定与穆清云对视一眼,心虚和歉意交织,最终都被一抹浓情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