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希望顾思府试能中,内心里却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府试太难,家里人都考了很多次,也没有过府试正场的,顾思怎么可能一次就过了。
是以在府试第一场出成绩的时候,顾爷爷就没有多想也没有多少期待更不会心烦着急,只有渴望顾思中了能给自己小家以后带来实惠的顾三爷心烦。
现在猛然听说自己孙子真的中了,顾爷爷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跑得飞快,哪怕跑得晚,却是最先到达顾三爷身边的,不长的路却是让他气喘吁吁,累得问不出话来。
老六,顾思中了,第四!顾三爷兴奋地又说了一遍,还转过身,废话似的指着吹鼓手们又说了一遍,你看,有人来报喜了!
顾爷爷望过去,喉头不住地滚动,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孙子府试中了?竟然竟然能中的吗?!
恭喜主家,令郎中了府试第四名。领头得吹鼓手满脸喜意地又向着顾爷爷道喜,还把那张条子拿给了他看。
顾爷爷一把抢过来,看着上边顾思的名字,想着别人也不可能专门跑这么远拿这个来骗他,就为了一点喜钱,人终于有了真实感,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真的中了?你们、你们是亲自看到的吗?他惊喜的脸上,眼中冒着精光,紧紧地盯着来人,还是有一些身在梦中的感觉。
中了中了!亲眼看到的!领头的吹鼓手作揖道谢,一脸羡慕,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顾爷爷激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其他的吹鼓手们此时见机奏起了乐来,顾爷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语言,向来冷静淡定的他,双手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胸口,在欢庆的鼓乐声里笑起来:我孙子真厉害啊,哈哈哈!
顾三爷也跟着笑了起来,也不管茶园里的事了,跟着那些吹鼓手就向着家里走去。
吹鼓手们问顾思家的茶园在哪里的时候,别人问他们什么事他们自然说了,此时村子里已经传开了。
顾六伯娘正带着孙女在村子里一户人家里跟妇女们打叶子牌,嘴里跟人讨论着那欢庆的声音:也不知道谁家有啥喜事,又过来了。
不是成亲的,不年不节的,有点奇怪。同玩的一个白胖的中年妇女周氏道。
不会是你家顾思府试过了,来报喜的吧。顾拴银的媳妇吴氏,眼睛从牌上抬起来,移到了顾六伯娘的脸上,满含兴味的猜测。
你家顾思县试过了?!另一个精瘦的中年妇女意外极了地望向顾六伯娘,没听说啊,县试真过了?
在采夏茶的时候,能玩牌而不去干活的妇人,不是家里家境好的,就是有了媳妇儿后没活干的,或者是懒的。
四人里,除了吴氏,另外两个家里情况都好,孩子都念了书。顾六伯娘听到问话,只觉脸上有光:中了啊!第三呢!
那这是府试中了?吴氏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她其实不怎么信顾家人在家门口对她说的顾思县试中了第三的话,觉得有可能是顾家人骗人的,不然怎么也不见他们在村里宣扬。
顾六伯娘终于回过味来,停下动作,扫了一眼吴氏,想了一下,认真起来:说不定,他县试成绩好,府试成绩应该也不差!
说着,她也这样觉得,就有些激动,直接扔下了牌,就要出去看。
精瘦妇女都快要赢了,见此不满:快回来玩,府试是那么容易过的?咱们村几年也不见得有一个过了府试,怎么可能你们家顾思刚下场就过了!
就是!府试那是说过就过的?说不定中的是别人家,你那弟媳妇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吴氏接嘴,也不信。
娘!这个时候,顾五哥喘着气跑了过来,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满脸通红,激动地大声道,快回屋!我弟府试中了第四名!
顾六伯娘瞪大眼,微微的张大了嘴,使得容长脸儿拉长,长的都有些不好看了。她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两步跑过去问:真的?!
真的!顾五哥不住点头,兴奋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手舞足蹈地表示,那吹鼓手都找到了茶园里来了,还给我爷看了条子,你说他厉害不厉害,一下子就中了第四名!这样明年院试就很有希望过啊!
屋子里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白胖的周氏把手搭在坐着孩子的小车上,喊:哎,你不要你孙女儿了!
顾五嫂去地里采茶了,顾六伯娘借着看孙女来打牌。
走走走,去看看。精瘦的妇女推起车就向外走,外边传来了顾六伯娘的笑声:你看我这高兴地都忘了。
几人说笑着,快速向着顾家那边去了。
留下的吴氏心里复杂极了。怎么有的人就那么好命呢,二嫁都能嫁的这么好,儿子还过了府试,她怎么就没半分这样的好命了呢?
想着,吴氏的眼里露出了浓重的羡慕来。
顾六伯娘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家,揭了婆母的帘子进了屋就快速道:娘,顾思府试中了第四,别人来报喜了,你听!
顾五哥是跑回来直接找顾六伯娘的,速度快。
正在窗边纳鞋底的顾三奶一愣,向来表情有点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那太好了!
真的!我去看壶里有没有水。她说着,又快速地跑了出去。
激烈的鼓声和高昂的唢呐声早已经向着整个村子宣告着村里有了大喜事,而后不忙地都跑出来围观,慢慢地都听说顾思中了。
领头的吹鼓手在鼓乐声里打着快板儿大声地唱:顾家儿郎才八岁,县试府试得头拨,小小年纪才华好,文曲星儿下凡来
县里的这些吹鼓手们都是些肚子里没有墨水的人,他们不像给顾耕来报喜的那些府里的人唱得那样文雅,大家听了只觉厉害却半懂不懂。
这些人唱的通俗易懂,村子里的人听了议论声更加大。
有跟顾爷爷关系好的,过去就道喜:哎呀,你这孙子真是厉害极了!啥时候办宴席请客啊?
顾爷爷只觉春风满面:等x娃回来,我爹挑了一个好日子,我一定通知你。
顾六的命好哦!
六叔你家娃怎么学的?怎么学的这么快?
各种道喜的、询问的、看热闹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顾爷爷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只觉得自己身子都没多少重量,轻的像是飘在了地上。
热闹过后,请人喝过水,这要的钱儿可不少,往常他们这种要个五百八文都不少了,这次直接要了一千五百文。
顾三爷高兴,都想直接给了,最后还是笑着递了五百文过去,对方不同意,自己好听的话说够,也比府里的人更直白:才八岁就过了府试,这么聪慧明年过了院试就是个秀才了!再学几年,可不是个举人老爷了?以后你们家都有老爷,可不缺这几百文钱哦。
顾三爷就笑着又加了三百。
我们去蹲榜的可是从府里赶过来,路上都没吃。
顾三爷最后加了一百又一百,给足了一千文钱,他们才欢喜地走了。
顾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顾思过了府试的事,请客给谁家发帖子啊,弄些什么菜啊,盼着顾思早早回来,从他那里再把好消息确认一遍。
这天晚上,顾家人都有些激动的睡不着。
连安了心的顾三爷最后都睡着了,顾爷爷还是睡不着,突然才想起,太过激动了,都忘了让人去给舒家报喜!
第二天,顾爷爷亲自去了顾家,却发现门锁着,问了邻居才知道,他们一家前几天去了府城里了。
顾爷爷有些意外,猜着他们是不是去看顾思府试结果去了,心里想着舒家简直比他们顾家对女儿还看重,心里对大儿媳妇又看重了一些。
等他回了自己家,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顾思回去,很是着急。
顾思此时正在县衙的礼房里办相关的手续,先用浮票再验一次自己的身份,然后由礼房的人拿着报名时整理的相貌册再次核对相貌。
核对完以后,礼房的书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着顾思说:回去可以想一个花押,刻出来,需要时到礼房来备上。
好。顾思应着。
他刚开始接触的时候,还新奇了一下,了解了以后,就觉得很平常了。
花押兴起自宋朝,兴盛于元朝,是以又叫做元押。*
它是一个能防奸辨伪、很有可信度的在顾思看来,就是一个笔名。
这个笔名的组成是姓加八思巴文,或者姓加花押。
也可以不用姓,不用八思巴文,只用字和花押或者号和花押或者别的,没有硬性的规定,只要被人认可就行,但这样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