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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京阙雪 > 京阙雪 第118节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褚夜宁回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已在一片血色中的秦惟熙,怒喝道:“杀!”
  腥风血雨中的京师大雪日,这一次,风暴已至。
  褚夜宁却并未过多的留意,而是将怀抱里的姑娘交给了身后的姜元珺,并道:“送她去慈宁宫!”
  “姜元珺,这一次我绝不轻饶!”
  姜元珺也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已陷入昏迷中的姑娘,而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无声地转过身,抱住他怀中的珍宝疾奔向慈宁宫。
  红墙深巷中,秦惟熙被飞雪浇湿了双目,而后她缓缓睁开了眼,一双仍然澄澈清明的乌瞳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含着水雾的眼。
  “……是五哥啊!”
  姜元珺颤抖着双唇,将怀中的珍宝再次拥紧了一分,却不敢触碰那血淋淋的一片。
  “七妹……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这般抱着你……这般近的距离看着你。”
  “对不住……”
  秦惟熙仍然嘴角含着笑意,她怔怔地望向白茫茫的天空,低语呢喃:“不,你与这……天地不同。”
  “崔律……”
  姜元珺悲恸地望着那一双明眸,颤声道:“五哥救下他了,五哥再不会让他同阿宝一样。”
  第135章 臣也有
  南薰殿外站了数名手持兵器的御林军。
  户部尚书严秉迈着迟缓地步伐,颤颤巍巍走进了殿中,而后跪在了康乐帝面前。
  康乐帝蓦地将目光从绘有大夏太祖的那幅画像上落到严老尚书的身上。
  他快速走过,欲扶起严禀:“严卿,您这是为何?”
  严禀却执拗跪地不起道:“陛下,当年先帝在世时老臣答应先帝辅佐您直到老臣不能动得那一天。可当年老臣亦是看先帝仁德,吾大夏一片祥和气才鞠躬尽瘁。而今您随意生杀,京师已经不是原来得京师了。老臣不能再坐视不理。”
  “老臣一身年迈再也辅佐不得陛下,今辞官而去再去寻了皇陵。若老臣能见到先帝,老臣亦会说臣……尽力了。
  *
  宫门下。
  本应身在江南的罗氏长房一行人带着年迈的罗老夫人已在风雪站伫立多时。二房的罗琛则带着证人卢虞、孙绍浦紧随其后。夏至、庄世俊、宋子今与木童也在其中。
  而罗家人身侧站着也本应在江南的萧氏一行人,与通政使夫人杨氏、裴青、褚氏一族的三叔奶奶,还有在月余前接到留在家中的书童送到江南的密信,毫未犹豫而归的梁朗。
  罗老夫人穿着先帝赏赐的诰服,一手柱着龙头拐杖,一手牵着久宝瘦小的手,再用一双慧眼看向那巍峨皇城。
  罗家阿母乔筝则手托着一木盘,上面放着一杯鸩酒、一段三尺白绫。罗家阿父罗嵩岳则站在她的身侧。
  罗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蓦地朝雪地里一声重击,怒喝道:“老身这根龙头杖乃太祖皇帝亲赐,可上打昏君,下打奸佞。我乃太祖皇帝亲封诰命,今日这宫门老身非近不可!倘若今日我进不得,一杯鸩酒就此了结,抑或三尺白绫吊在城门,你姜家当年不给人体面,今日我老身又何需给你体面!”
  老诚意伯也在此刻在家丁发财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赶了过来。风雪在他的已全数发白的鬓发拂过,也吹进了他那颗寒心。
  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天子女婿。还有一个是他从小看到他被寄予厚望的小孙儿。
  这个孙儿自幼丧父丧母,长媳病去长儿当夜追随而去。他看着年幼哭花了一张脸的小孙子从此将他带在了自己的身边,三餐不落的他吃一口便有他的小孙子一口。
  渐渐的他长大了,生得也越来越像他那容貌姣好的母亲,逢人看见他都要道一句:“陶老大人,您这孙儿生得可谓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为何不考取功名,将来可在庙堂之上得一席之地呢?”
  他哼哈笑笑,打着马虎眼:“我那小孙子,他不是那块料。”t
  但他知道他的小孙子最是聪明伶俐,大智若愚。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时常会给把他哄得团团转,笑开颜。
  如此,他们祖孙两就这样相守着过活也好,待将来再给他选得一门好亲事。
  但小孙子又同他说了:“祖父,我要远游,看看这世间大好山河,走遍湖海山川。”
  那就去吧。
  他一边想着让他去,一边又想着将他留在这京师富贵窝,在他那亲姑母的眼皮子底下平安过活一世,或是能得个可心的姑娘二人和和美美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但十年前那个冬雪夜后,也如今日这般大的雪,这个一心想走出京城看看山河辽阔的小孙子却又不走了。
  “祖父啊,我不能走啊……我的老友们都在这儿,我要走去哪啊?我们一个人都不能少。”
  但昨夜如今已长大成人生得相貌堂堂的小孙子又仿佛回到了他幼时般,跪在了他的面前,犹如那一日跪在父母双亲的灵堂之上,哭得肝肠寸断。
  孙儿紧紧撰着他的衣角:“求祖父……求求您为秦家正名,让褚氏安眠。”
  他看着那张渐渐长大又肖似他长儿的那张面孔,又似看到了他的长儿随妻离去那夜与他彻夜长谈。
  “慧珠走了,父亲,孩儿真的活不下去了。慧珠是我的命。”
  他再对孙儿道:“祖父给你攒够了银钱,你能看遍世间大好山河的游银,你去远游吧。”
  然,孙儿满面的倔强:“不,大不了随他们一起死!生并肩死同眠!”
  茫茫大雪中。
  户部侍郎周全、大理寺卿徐林、前大理寺卿朱举元、老诚意伯陶明,站在东华门下一同上书弹劾内阁首辅梁书文,清君侧。再由左都御史郑诗呈于南薰殿。
  而司务张正与右少卿高行也在身披血衣的朱若之后敲响了登闻鼓。
  年幼久宝脱下僧帽,褪下僧衣,身着了一粗布衣,眼含着愤怒,朝着雪幕中大喊:“吾父有何错?”
  *
  慈宁宫内。
  宫廷女医在为床榻上的姑娘刚刚上过了药,赵姝含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前。而后二人忽然见榻上的姑娘睁开了一双清眸再望着头顶明黄黄的帷帐怔了一瞬,随后不假思索地快速下地朝着殿门跑去。
  赵姝含见她赤着一双足,外面还飘着大雪,忙追了出去:“洛洛——”
  但那身覆一袭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血衣的姑娘早已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赵姝含再听檐下传来一声柔和地轻语,而后是一声:“赵祖母……”
  “四哥……四哥有危险。”
  皇太后很快安抚道并让宝珠拿来了衣鞋为她穿戴好:“哀家知道,哀家已派了丁维过去,哀家来看看你,这便去寻你的四哥哥。”全然没有了一国太后,天之之母的威仪。
  “不!赵祖母!现在就要去!”
  南薰殿内。
  皇太后却松开了那姑娘的冰凉如寒霜的手,轻声道:“丫头,你先进去。哀家这一次绝不会让你们这几个懂事的孩子有事。”
  殿内。
  几个已二十之龄的男儿们并肩站在了一处。
  姜元珺泣声道:“父皇,儿臣怀疑过你,可是儿臣从来没想过此事竟是你一手策划。”他看向殿中那幅挂在正中的画像,泣不成声:“父皇,你可想过他日有颜面对皇祖父?”
  被众人弹劾的梁书文此刻正跪在康乐帝的下首,他听闻此言正欲开口,忽然感到面前寒光一闪,紧接着面色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竟是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在袖中藏着一把利器,一举向他划来。
  姜元珺厉喝一声:“闭上你的嘴!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滚出去!”
  梁书文难得一见平日里温和儒雅的一国储君这般暴怒,全然忘记了自己面上的痛感,还未待回过神来便看见殿外忽然走近两道身影。
  那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是靖宁侯的属下,那跪在地上的浑身裹满了泥雪,蓬头垢面的他却觉得陌生又熟悉。
  很快他又听得上首康乐帝一声惊语:“大……大伴。”
  褚夜宁倏忽一声冷笑:“皇帝老儿,难为你还认得这个阉人。”
  梁书文再定睛看去,猛地心头一震。
  孙……孙绍浦!
  正此时殿外响起一阵急速地奔跑声,秦惟熙已一脚迈入了殿中。还未待看清殿前的几人,褚夜宁便一手伸了过去将她拥入怀中,双手紧实而有力的扶住了她。并温声道:“不是让你在慈宁宫待着,回去……”
  秦惟熙一双眼在他身上反复游移见他全身完好,又朝着他身侧几人看去,倏忽松了一口气。
  “不,我在这儿……”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上首忽然传来一声讥语:“好,好一出兄妹情深。”
  “朕多年筹谋,竟被你们这几个黄口小儿骗过!”
  褚夜宁一瞬目露杀意,将怀中的姑娘交给身侧的罗聆,随后缓缓走过。而围在几人面前的御林军也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挪去。
  他淡淡道:“姜斯年,你觉得今日我杀不杀得你!”
  康乐帝大手一拍,瞪大了龙目,震怒道:“竖子!那朕就将你挫骨扬灰!施以车裂!”
  下首忽然异口同声的一句:“那就一起!”
  褚夜宁再道:“父亲那么信任你,你是如何做的姜斯年?而今我带着八百褚家军前来踏入你的酣睡地,这些虽不足以踏平你这座宫城,但父亲的英明还留存于世,却能让你姜氏一族受耻辱几十年不得喘息。”
  “姜斯年,你不妨走出这片宫城去看一看,你是何以引得的民怨。”
  “姜斯年,我若在西北的这十年想让你姜家退位早已杀进了这帝京城。但是我褚夜宁不屑,父亲亦不屑。否则这天下早就换我褚氏来坐坐。”
  褚夜宁的话音刚落,姜元珺便道:“父皇,你实则不配为人友,还有母后,你们二人……”
  康乐帝忽然抄起一方砚台掷过:“太子,你是如何能这般说你母后的!朕是天子!是你的父皇!”
  这一次褚夜宁却上前一把握住,几人也纷纷围在姜元珺的身侧。而罗聆在此刻也站出了一步,直视着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陛下,你有要护短的人臣也有。”
  康乐帝一声暴喝:“来人!将此五小儿诛杀!”而后他再用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看向那张肖似老友承骥的面孔。
  “竖子,朕当日未曾将你斩尽杀绝以除后患,让你多活十年。”
  褚夜宁再一声冷笑:“所以现在又让尚膳监的人来毒死我?”
  康乐帝听罢突然径自朝下首走去,一手夺过了一御林军手中的利刃,猛地朝褚夜宁砍去。
  秦惟熙几人见此纷纷亦如方才那般围在了他的身前。
  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威严有力的声音:“哀家倒要看看谁敢,那就踏过哀家的尸身!”
  第136章 宫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