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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垄上烟火(种田) 第82节
  杏娘跟男人两个轮着来,直炒到豆渣的水分蒸发,颗粒分明,略微焦黄后铲到干净的木盆里散热备用。
  豆渣的热气稍微消散后,放一点酒曲搅拌均匀,也可以不加,那样的话发酵时间就更长。趁着微热,两手抓起豆渣捏成圆球状,尽量捏得紧实牢固,以免后续切开时松散成碎渣。
  丛三老爷端来一个铺了干净稻草的箩筐,把捏好的豆渣球一个一个放进去,其后又盖上一层枯稻草,最后在上面搭一件破旧棉絮。
  豆渣长霉是一个充满了变数的过程,热了不行,太冷也不行。
  箩筐就放着灶膛边上,烧火时还能蹭点余温,保证它处在一个适宜的环境异常重要。短则三、五天,长则七、八天,豆渣球表面长出一层白色的长毛,霉豆渣就做成了。
  到这了还不算完,挑一个出太阳的日子把霉豆渣切片晒干,装入布袋后能存放更长时间,想吃的时候就抓一把泡了。
  打完豆腐一天就过了一大半,杏娘忙碌得腿软,虽说干的都不是重活,可转悠着来回腾挪也十分费脚力。
  丛孝包揽了余下锅碗瓢盆地清洗,杏娘干脆抓了把瓜子端一条板凳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她正眯缝着眼睛靠在灶房的屋檐下吐瓜子皮,林氏提着半只腊鸭走进来:“哟,在晒太阳呢,整天见你忙得脚打后脑勺,可算是能歇会了。呐,早上吃了你家的豆腐花,现下来还礼。”
  说着把鸭子往前一递,杏娘瞟了一眼,颜色倒是油亮,就是瘦不拉几没二两肉。
  来人摆出一张笑脸,杏娘也扯出一张假假的笑脸客套:“大嫂太客气了,一碗豆腐花而已,不值什么,用不着拿肉回礼。”
  并不伸手去接,她家今年不缺腊货,鱼、鸡、肉都够吃,犯不着眼馋别人的半只鸭子。
  再说她要真接了,她大嫂又有了话头,出去跟人说她拿一碗不值钱的豆腐花换她半只腊鸭,不够膈应的。
  林氏热情地坐到她旁边,并不理会她的推辞,依旧伸出手:“拿着吧,咱两家是什么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犯不着如此客气。我看你家晒了腊鸡,鸭子倒是没有,我家恰好买了腊鸭,给爹娘、孩子尝尝鲜也是好的。”
  看她如此坚持,杏娘不想跟她干耗着,无所谓接过腊鸭随手放在一旁。
  见她这样一副懒散的模样,林氏抽了抽嘴角,一抬头又望见头顶垂下来的一条条鱼肉。
  农家做的腊货都是真材实料,不惨半点假,自家养的鸡肥肥的,经了腌制晾晒仍旧饱满得鼓胀胀。
  可想而知鸡肉吃起来必定紧致结实,腊味十足,不像镇上买回来的那样干巴粗糙。牙口不好的人咬起来都费劲,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尚且吃得满牙缝肉丝,极其不雅观。
  鱼和肉也都是挑选的上等货,肥嘟嘟地在风里打转,亮晶晶地仿佛在往下流油,这才是过年该吃的饭菜。相较之下,她家的腊货简直寒碜的可怜,花了大笔银子买回来一堆残次品,叫人怄得夜里睡不着觉。
  尽管知道可能性极小,林氏仍想试试,万一呢,万一成了他们一家子跟着沾光。
  “过年事多得很,晚上又要卤菜,我看弟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要我说,过年为难的是咱们女人,东西没吃多少,要做的事一箩筐。”
  杏娘莫名其妙看了眼她大嫂,她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还能心平气和坐一起闲聊家常?
  奇怪归奇怪,她仍是随口道:“还好吧,爹娘和七哥都有帮忙烧火做吃食,要做的事多人手也多。我倒希望是这样,年前忙一些,年后只管吃吃喝喝烤火,不用费半点心思。”
  林氏嘴角的笑意略微僵硬,心里不太舒服,这是跟她显摆有老人帮衬么?
  她顿时没了耐心拐弯抹角,这个弟妹仍是跟先前那样不知变通,还以为她有了些许长进,不成想依旧是个二愣子,听不懂人的话外音。
  “咱们之前没分家时才好呢,到底有两个女人忙活,比单蹦一个的强。要不怎么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其实妯娌也是一样的。加之人少着实没什么趣味,我是想着咱们三房一团和气一起吃团年饭,不知弟妹可否愿意?”
  杏娘嗑瓜子的手一顿,瓜子仁咽进嘴巴,“噗”一声轻飘飘吹一口气,瓜子皮飘落出去。
  她说什么来着,她俩怎么可能平心静气坐在一起拉呱,太阳打西边出来都比这事靠谱。
  她大嫂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嘛!
  这是还把她当作之前的傻白甜了,大道理倒出来一箩筐,想让她心甘情愿认下一起团年的事。对着旁人就摆出一副弟妹盛情相邀,碍于两老的情面,她迫不得已只好答应的嘴脸。
  到时操持起来,干活的主力是她李杏娘,林氏在旁边端个碗递个盘子的打下手。受累的是她,领功劳的是林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打量她不知道林氏心里的想头么,大哥家能闻到杏娘家灶房的辛辣咸香味,杏娘这边当然也能闻到隔壁传来的酸臭味。两家的院子就隔了一道矮墙,都不用垫脚,抬头就能看清楚对方的院子。
  这是在酸菜缸里腌制的么,一股陈旧腐臭味,送给她她都不吃。
  无非是眼馋她家的饭食罢了,还敢在她跟前耍花腔,且叫林氏尝尝她的厉害!
  第113章
  杏娘顿时来了精神,该她大战林氏的时机到了,不枉她等了这么久。且看她怎么一雪前耻,扬眉吐气,打得林氏颜面扫地,落荒而逃。
  她李杏娘早已非吴下阿蒙。
  当下笑意盈盈道:“大嫂也是这么想的,那可太好了,要我说,咱俩家虽说分了家,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团年团年,一家子至亲一起吃团年饭才叫过年嘛,我早想这么说来着,又怕大嫂不愿意。”
  事情竟然这般简单,林氏一脸惊喜:“你当真愿意一起过年?”
  “自然是真的,我看这样吧,晚上的卤菜不用做了,大嫂不是在镇上买了一大堆年货,想必够咱们一家子吃用的。
  我这边省了多少事,今天晚上还能睡个好觉,等明天早上我提一桶苕去嫂子家,就当是我们这边出的吃食。其他的大嫂看着办就好,咱们乡里人没那么讲究,东西能吃就行。”
  林氏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转眼便晴转阴,布满乌云:“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情你说的团年就是出一桶苕?”
  “嫂子,不瞒你说,当家的今年在县城找活计艰难,一年下来就赚了个肚饱,家里是一点也顾不上啊!
  我家这几口人今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出去打听打听,天天清汤寡水的,连条鱼都舍不得买。你别小瞧这桶苕,要不是娘出的银子,咱们还吃不起呢。”
  简直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打量她是傻子吗?
  林氏出离愤怒,伸手指着头顶的腊货愤然道:“这就是你说的只能吃得起苕?你先看看头顶挂的鱼肉,睁着眼睛说瞎话前也该把狐狸尾巴藏好才是。”
  杏娘满脸无辜,一双大大的杏仁眼水光莹莹:“哎哟,我的好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较真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娘向来疼我如命,他们给了我几个私房钱,就置办了这么些肉菜。这可是我们家明年一年的荤菜,你忍心就过年的这几天给嚯嚯了?”
  杏娘不赞同地看着林氏,鄙夷道:“你就算不念着我跟七哥,还有孩子,也该体恤两个老人的身子骨。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就不该成天惦记爹娘的那点吃用,自家不舍得孝敬老人,还净想着扒拉他们的。”
  说到这里,她又突发奇想:“大哥不是一直说我跟七哥若是有了难处,只管找他开口,毕竟先前我家确实帮了你家不少。现下我们过得艰难,大哥在镇上有正经营生,想来挣了不少吧,要不嫂子借我们几个银子花花?”
  “你……”这一通胡搅蛮缠下来,林氏给气得头顶冒烟,一时间也失了理智,口不择言道。
  “你脑子发昏做什么美梦,我家的钱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杏娘猛然站起身,拿起旁边的腊鸭用力甩在地上,厉声骂道:“那你又是脑子进水发的什么美梦,动歪脑筋动到我头上,打量我是好欺负的?
  带上你的死鸭子给我滚,馋嘴馋疯了,我告诉你,你那是白惦记,我偏不给你吃。”
  两人坐的是条凳,杏娘骤然起身,她坐的那一头立时就翘了起来。林氏不设防之下顿时摔了个屁股蹲,“砰”的一声,好半天回不了神。
  “哈哈,摔得好摔得妙,摔得呱呱叫,叫你坏了心肝算计人,哼!活该。”
  杏娘满意地拍了拍手,瞟了一眼地上的呆头鹅,施施然走进灶房,她家晚上还要卤菜,哪有闲工夫陪林氏唱戏。
  家里的两个老人趁着空闲去外头跟人侃大山,因着晚上还要烧火,丛孝打算挑两根粗木头,火大且耐烧,此刻正在放柴火的猪圈扒拉呢。
  所以整座宅子就她们两妯娌打擂台,连个拉偏架的人都没有。
  林氏木楞愣坐在地上,头晕脑胀,尾椎骨生疼,简直反了天了这是,当弟媳的竟敢忤逆她这个嫂子。之前虽说见识过杏娘的蛮劲,知道她是个泼辣货,可板子没打到自个身上,自然不知道疼。
  眼下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意提醒她,今时不同往日了,杏娘就是个泼皮无赖头子。
  人家也不跟你讲有理有据那一套,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一阵冷风吹来,林氏打了个哆嗦,眼神清明了几分,咬牙以手撑地慢慢爬起来,顺便捡起地上的半只腊鸭。
  不稀罕她家的鸭子是吧,不稀罕她就拿走,偏不给这一家子吃。
  林氏扶着腰杆慢慢往堂屋走,今天这亏是吃定了,她们两个人发生的口角,说出去人还以为她在背后胡乱编排。
  且等着瞧,日子还长着呢,总有她找补回来的那一天!
  ……
  吃过了晚饭,给三个孩子洗过手脸,杏娘就开始卤菜。
  本地人家无论贫富,若说苕皮子、麻叶子、糍粑等零嘴可做可不做,最多就是自家孩子看着别人吃东西流口水罢了,不会有人说什么。
  卤菜是家家户户必须做的食材,从正月初一开始,一直到十五,饭桌上的菜色就是以卤菜为主,搭配两样现炒的青菜,亦或一、两个腊货锅子。
  自古以来的习俗就是如此,也许本地的妇人们终于觉醒了,忙碌了一年她们也想偷一会懒松一下筋骨。天气这般寒冷,每日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出太阳的日子少有,人人都想躲在被窝里不出门。
  做一锅卤菜能放一个月不坏,到了饭点挑几样出来切片,想吃凉的就这么端上桌。
  顾着老人、孩子,在锅里过一道油也不是难事,方便又快速,是妇人们冬日里最爱的食材。
  做卤菜没有什么技术要求,说是杏娘主厨,她就搬了条凳子坐在灶膛前看火,看着自家男人在锅前忙碌不休。
  屋外的天色已黑,冷风呼啸而过,刮扯着树枝“呼哧”作响。
  老人和孩子们都已熟睡,灶上点了一盏油灯,两个年轻小夫妻偶偶私语。
  锅里倒满凉水,丛孝把五花肉、猪蹄、猪耳朵、猪杂等肉类放到锅里焯水。有些是上次两人去镇上买的,有些是他看家里的卤菜过于简薄,一大早天还没亮去镇上买回来的,顺便买了些千张、粉条等素菜。
  年初二要去老丈人家拜年,吃食点心也要准备,岳父岳母可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现下还有得卖就多买些,等到了正月,不过完十五是没人肯开铺子的,家家都想过个好年哩!
  撇掉浮沫清洗干净夹到木盆里,锅里烧干后丛孝炒了一碗糖色盛出来备用。
  “老是说我做饭香,我看你炒的糖色比我炒的还好看,你就是偷懒,骗我炒菜自个吃现成的。”
  男人舀一瓢清水倒进铁锅,大声喊冤:“我要是有你那两把刷子,我天天做饭给你吃,这是天黑看不见,黑乎乎一团你能看清楚糖色?左右等一会多倒半瓶酱油,能上色就行,你要是不嫌弃,明儿的团年饭我来掌勺?”
  杏娘啐他一口,嘟起嘴角不满道:“平日里没见你这般主动请缨,一年里最重要的一顿饭你倒来掺和,明摆着心不诚。这样吧,初一……初一不行,要去给六太爷拜新年,初三吧,从初三开始,每天的饭菜你来做。”
  “行啊,没问题。”丛孝满口子答应,他媳妇还是疼他的,卤菜、腊货都是现成的,做饭比寻常日子简单多了。
  嘴里不忘油嘴滑舌:“堂客指东,小的肯定不往西边走,你说哪,咱就打哪,半点不带含糊的,你就是咱家里的太上皇。”
  “滚!”杏娘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越说越不像样,也不怕人笑话。
  “真的,我没骗你。”男人又是诅咒发誓一通,逗媳妇儿开心。
  锅洗干净后倒油,把花椒、干辣椒、八角、桂皮等各色香料煸炒出香味,倒入满满一锅水,酱油更是多多地加进去。先把猪蹄、五花肉、猪耳朵等硬菜放进去,盖上锅盖焖煮。
  丛孝一屁股挨着女人坐下,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腰:“晚饭前我怎么听着你跟大嫂在拌嘴,模糊听了几耳朵,你俩吵什么了?我搬完柴火出来看时,大嫂已经走了,本想问你来着,后头一打岔给忘记了。”
  “噌”一声,杏娘从男人怀里坐直身子,一脸不悦道:“没吵什么,她想吃我做的饭菜,说什么一家子好团年,做她娘的春秋大梦。
  去年看我们欠了一屁股债,吭都不吭一声,今年眼馋咱家灶房屋檐下的腊货,屁颠屁颠跑过来想沾光,我会给她好脸色?”
  说着转头质问男人:“怎么,你想给她打抱不平,你也不想过了是吧?”
  “你看看你,我就问了一句,你怎么倒打一耙牵连上我了。”丛孝忙安抚媳妇儿,重又揽了她的身子,嗓音柔和,轻言细语。
  “说句难听的,就算你在外头捅了人刀子,我也只有帮着挖坑的。咱俩才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爹娘、子女且要靠后,少年夫妻老来伴,往后能陪伴你我的只有彼此。”
  年轻时尽管成了婚,丛孝对于自个的小家感触倒不深,加之他能做工赚银子,比之乡里农人一年到头手里没几个铜板强多了。
  每次回家一半的银钱交了公中由她娘掌管,有时接济一下他哥,剩下的给了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