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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垄上烟火(种田) 第104节
  佘母紧咬牙关,踌躇不定,迟疑半晌终是毅然决然转身往回走。既然已是撞见了,躲是躲不开的,不如帮它一把,能不能活就看它的运道。
  捡起路旁的一根长树枝,佘母重新返回到方才的草丛边,扬起树枝在草堆里胡乱一通抽打。
  只听得叽叽喳喳的逃窜声,她充耳不闻继续拍打,直累得气喘吁吁,额头见了汗才止住。
  也没胆子再往里头看一眼,佘母扔下树枝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到家时心脏怦怦乱跳,似要跳出胸口一般,好半天才恢复如常。
  人一安定又不免胡思乱想,若是那些老鼠再跑回来可怎么办,她不是白救了一回?
  听说只要在温暖的地方蛇就会苏醒,不会冻僵,她要不要回去再给它盖一捆稻草?
  指不定身子一暖和,它就醒了,老鼠之类的可再不是对手。
  可是方才的一通抽打已是耗尽了佘氏全身的力气,也不知哪来的憨傻之勇,现下要她再回去一趟,只想想就腿软的走不动道。
  佘母在家坐卧不宁,想了又想,撵了三炷香在神龛前祈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求你赶紧出太阳救那条长虫一命,信女胆小不敢相助,求菩萨帮帮忙……”
  如此念了一刻钟心里渐渐踏实,她能做的已经做了,余下的各安天命,自求多福。
  当天晚上佘母在睡梦中只觉被窝温暖如春,浑身暖洋洋。晨起果真出了太阳,绚烂的光线照耀大地,气温又升高了。
  佘母长舒一口气,仍不敢去后院摘菜,直到日上当空才握了烧火棍,在当家的陪伴下小心翼翼走去菜园。
  路过昨天的草丛堆踮脚一看,枯黄的草间空空如也,并不见昨日青翠欲滴的那抹艳绿。
  佘母此时方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走了就好,是死是活都与她再不相干,只望日后不要过来找她家的麻烦。
  如此过了几天,到了佘母临盆当日,从鸡鸣破晓就有了动静,一直到傍晚天黑还没落地。
  佘母从一开始高亢的哀嚎,到如今的奄奄一息,小声呻吟,佘父急得在堂屋团团转,六神无主。
  正当此时,家门口来了一游方道姑,自称云游四海,行至此处,想讨一碗水喝。
  佘父病急乱投医,想着行善替娘子跟肚里的孩儿积累功德,不但端来一碗水,还舍出去一碗白米饭。
  道姑喝了水吃完饭,拂尘一甩双手作揖,“贫道云游至此受了府上的一饭之恩,来日定当还贵府一碗饭。”
  说罢转身离去,不一时就不见了踪影,徒留夜色下茫然的佘父。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睛朝外看,这人怎地走得这般快,像脚在地上飘似的,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佘父还在皱眉发愣,那边响起佘母一声凄厉的惨叫,唬得他一激灵,急急往房里奔去。
  才跑到门帘边上,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他媳妇终于生了……
  佘氏的奇异身世传出去后,众说纷纭,有说:“怪道当初佘母明明难产来着,疼了一个白天没有一丝动静,天一黑说生就生了,原是青蛇娘娘来报恩呢!”
  又有说:“说不得就是那条竹叶青附了佘氏的身,她喉咙发出的响声像不像蛇吐信子?人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若是蛇就说的过去了。”
  佘氏既能通灵,来找她的人越发多起来,或是思念逝去的亲人,想与之对话诉说衷肠。或是噩梦缠身,想着是不是老人心愿未了,当面问清楚了也好了结,免得妨碍后人。
  诸如此类,都是想通过灵姑召唤魂灵来得到内心解脱,排解伤痛。
  佘灵姑的名声传扬开来,有说她灵验的,也有说不准的,大多数是准的。佘灵姑从不辩解,任人评说,请灵结束后也不开口要价几何,由着来人的心意。
  有慷慨大方的,自然也有抠搜小气的,佘灵姑从来都是给多少拿多少。
  她有如此灵通在身,正好以此谋生,赚些小钱贴补家用,也合了当初道姑说的“送她家一碗饭”的传言。
  ……
  刘春生跟老岳母如此这般一说,翠枝的症候可不正对了佘灵姑的长处,只要请一次灵姑定可逢凶化吉。
  王氏听了连连点头,甭管什么法子,总要试了再说,万一灵验了呢?
  当时丛丽正在王氏家串门,恰好听了这一番打算,不免心里一动。
  她也有一桩心事未了,自打三十晚上给大儿子夫妇送过灯后,这段时间夜里总是浅眠多梦。
  梦里混乱不休,旁的都记不得了,只大儿子静静站在远处看着她,面露哀伤,也不说话。
  不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开口,眼里像是要流出泪水,急得她团团转。
  可阴阳相隔,即便丛丽想当面问清楚,也不得其门而入。
  这个梦魇困扰了她近一个月,神思烦扰,跟老伴提过诸般猜测,老头子说她胡思乱想,忧思过重。
  又说家里一没人生病,二没人受伤,加之小玉每日好端端来去自如,更是不必担忧。
  老头子一盆冷水泼下来,丛丽也怀疑起自个多心,白日里想得多了,夜里思绪繁杂,噩梦缠身。
  此刻听了王氏跟女婿的筹谋,心里的渴望如翻滚的热水,沸腾不休。却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去一趟,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第141章
  听两人说清楚原委,杏娘心下了然:一个是对亲爹久梦不至,惶恐自责,一个是多梦侵扰,怕有负嘱托,正好颠倒了个。
  若是两人能相互交融,皆大欢喜,可惜事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两人想寻求灵姑指点没问题,问题是:“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那个佘灵姑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想必离咱们这里有些远,名声没传过来。”
  她亲爹李老爷子虽然干的是道士的营生,可并不包括请魂灵上身的范畴,这些显然属于神婆之类的饭碗。
  两者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碍谁的道。
  对于佘灵姑神乎其神的身世传言,杏娘是不以为然的,她亲爹就是现成的例子。
  外头关于李老爷子的传闻多不胜数,其中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连他们自家人都闹不清楚。
  李老爷子年少出来讨生活时,肯定说过几句事是而非,半真半假的自抬身价之语。这本也不可厚非,毕竟初出茅庐,总要先闯出点名头再说。
  等到年岁渐长,声名远扬,不用他老人家漏出一星半点,自有人夸大其词,擅自添油加醋,将他的一举一动赋予神话般的色彩。
  如此才好当成个谈资,说出去有面子,显出他与李老爷子的亲厚。
  杏娘心下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会开口胡乱言语,这世道挣一口饭吃不容易,尤其是一个女子。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无仇无怨的,何必搬弄口舌,图惹是非,冤家宜解不宜结。
  翠枝跟丛丽对视一眼,依旧是翠枝开口:“佘灵姑的本事咱先不说,这贸贸然把仙逝之人的魂灵请回来……怕是有些不妥当。
  原本咱们是打算先去李老先生那里卜一卦的,可又想到从李老先生家里一出来转头去找佘灵姑……”
  她期期艾艾不知怎么说下去,想到心底的魔障,咬牙狠心一股脑倒个干净。
  “外头不知根底的人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咱们本是求人的,却无意坏了李老先生的名声,也就免了这一遭。
  这不是想着你到底是李老先生的亲闺女,应是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神通在身,有你在也免得触怒先灵,所以想请你跟我们一起走一遭。”
  杏娘:“……”
  她僵硬地扯动嘴角想露出一抹苦笑,发现实在有些勉强,故也不再勉强自个。
  是,她亲爹是有些个旁门左道的本领在身,奈何老李家一窝子儿孙没一个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只李苏木勉强跟他爷爷挨着了边,明面上又是不能拿出来说道的过往。
  故而她也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吃五谷杂粮,享人间贪欲,没有沾染上她爹半分仙气。
  她翻了个白眼,“我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清楚,你俩还不知道?但凡有我爹一二分本事,我家早发大财了,还用等到如今。”
  翠枝讪讪地笑,她也知晓这事不靠谱,可这不是……
  丛丽急急开口:“咱们自是知道你的能耐,可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么?我的这块心病要是去不了,日子都不用过了,你就当发发善心,跟我们去一趟吧……”
  她软下身段苦苦相求,一旁的翠枝也是连连恳求,杏娘叫这两人歪缠地无处可躲,只得松口答应陪着走一趟。
  却是事先严正声明,不透露她的姓名,也不请灵,只当作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那两人忙不迭答应。
  ……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刘春生赶着牛车载着几个妇人出发,车上多了个丛五奶奶郑氏。
  据她说她老爹去世了十好几年,也不知道在那头过得如何,是当上了地府的小官儿还是转世投了胎。总得去问一遭才好,也不枉他们父女一场,全了今生的血脉之情。
  天空黑梭梭衬得满天星辰越发明亮,牛车前挂着的灯笼只照亮了脚下的方寸之地,远处仍是漆黑一片,离得近了方看得清眉眼。
  几人因着起得早,眼下困顿得睁不开眼,除了赶车的刘春生,其余人皆坐在车上打盹,也没有聊天的兴致。
  前半截路走得颇顺畅,毕竟是熟门熟路,村子的名字都是听惯了的,哪里拐弯哪里下坡了然于胸,畅通无阻得很。
  天色大亮时路途变得艰难,慢说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问路,饶是一里一里地问也时常走错。
  通常走出去老远好不容易碰到早起的老人家,开口一问,老爷子往来时路一指。
  “走过了走过了,前头歪脖子树的地方往左拐,不是右拐。走到头了再右拐才是,接着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无法,牛车只得掉头往回走,眼睛一路搜寻到底哪颗是老人家口里的歪脖子树,若是找岔了又是一顿白忙活。
  或是碰到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婆婆,轻声细语问上几遍,对方只是大张嘴巴:“啊?找人哪,找谁啊……走亲戚?”
  没奈何,只得扯着嗓子大声吼,老婆婆终是点头表示听懂了,又是一阵叽叽咕咕,隐约听懂了个把词句。
  “……沿着水沟走,不要走屋子前面……那里往右拐再左拐……再往前就到了。”
  牛车上的人相视苦笑,老婆婆说的话比猜谜还难,谜语好歹还有个提示,她老人家说了一大堆,半个词的重点都没抓到。
  可这一路走来早起的年轻人寥寥无几,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是经常能碰到。有好心人能指点上一二程路已是万幸,实在没法要求更多。
  停在原地傻等也不是办法,一车人半信半疑沿着水沟往前走,指望下一程出现一个能说清楚话的中年人。
  如此这般一通折腾,等摸到佘灵姑家门口时,太阳已上正当空,个个口干舌燥,浑似去了半条命。
  这问路比干农活还累,不只费口舌,更耗心神,本地人口中轻松无比的路途标记,在他们看来仿若藏宝图。
  不知道哪一个环节会错了意就得返回去重新来过,又怨不得人家,只能自认倒霉。
  这般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倒退,到地方时人家晌午饭都吃完了。
  几人先前路过早点摊子时顺手买了包子、馒头等垫巴了肚子,此时也不觉着饿,干脆直奔主题,先把要紧事办了再说。
  佘灵姑是个约莫五十上下的老妇人,平平无奇,看上去跟普通农家婆婆没两样。
  听她们说清来意,她也不多问,只领着几人走到堂屋后的一个小隔间。隔间里没有窗户,光线也照不进来,显得很是阴森、萧条。
  杏娘不动声色抬眼打量,最里面的墙上贴了一张小像,似乎是个女人模样。
  头上戴了大朵的绢花,身上穿着宽袍大袖,又像是戏服的样子,离得太远又漆黑一片,实在看不清楚。
  佘灵姑在小像前的香炉里点上三支香,烧了两张黄表,转身坐下问:“谁先开始请灵,死者是新亡人还是老亡人?”
  逝世三年之内即为新亡人,郑氏忙身子前倾回答:“先请我家老爷子,老亡人,去了有……十三年。瞎,这么一想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已经十三年了,也不知道我爹他老人家还在不在?”
  接着佘灵姑又问了郑老爹生于何地,生辰八字,死于何时,葬于何处,坟墓的朝向等,郑氏皆一一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