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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综合其它 > 盐雪辞 > 第51章
  “要特别强调盐课收入可能受损,”沈如澜笔提议,“皇上最重财政,这一点最能引起重视。”
  苏墨卿闻言笔下不停,两人合作将信写好后,已是深夜。
  沈如澜立即差人请来永盛镖局的林潇。
  林潇冒着风雪赶来,接过书信时神色凝重:“沈少爷放心,我亲自安排人送,定能早日送到御史手中。”她压低声音,“最近扬州城内多了不少陌生面孔,都在打探沈家的消息。少爷还需多加小心。”
  送走林潇,沈如澜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雪。
  夜色中的临湖别院静悄悄的,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
  “回去歇息吧,”苏墨卿为她披上斗篷,“明日还要应对那些盐商。”
  沈如澜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第二日,情况果然更加严峻。
  赫主事竟然公然在盐运使衙门附近设宴,邀请扬州各大盐商。宴席上,他故意透露朝廷可能要更换盐务总商的消息,引得人心惶惶。
  “少爷,今天又有两家商号要求暂缓交货。”沈福焦急地回报,“若是再这样下去,盐场的库存就要堆积如山了。工人们也开始躁动,担心拿不到工钱。”
  沈如澜面色沉静,心中却如沸水翻腾。她知道,这是赫主事在向她施压,想要逼她就范。
  “不必慌张,”她镇定自若,“传我的话下去,凡是现在减少订货的商号,将来恢复供应时价格一律上浮两成。另外,通知盐场管事,这个月的工钱提前发放,再加发一个月工钱作为年终赏银。”
  沈福惊讶地抬头:“少爷,这……”
  “照做就是,”沈如澜语气坚定,“我要让他们知道,沈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人心。”
  就在这紧要关头,京中突然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皇上最宠爱的十公主即将大婚,内务府正在全国采办婚庆用品。沈如澜得知这个消息,顿时计上心来。
  “或许……这是个转机。”她对苏墨卿说道,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若是沈家能承办公主大婚的部分用品,或许能借此机会面圣陈情。”
  苏墨卿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记得你在广州时,不是收购了一批稀有的东珠和珊瑚?那些正是皇室婚仪所需。”
  两人当即商议起来,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进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尽管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她们已经看到了一线希望。
  沈如澜立即修书数封,动用了沈家在京城的所有人脉关系,希望能够争取到这个机会。她知道,这可能是沈家摆脱困境的唯一途径了。
  夜幕降临,听雪轩内灯火通明。
  沈如澜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运河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都要守住沈家这份基业,不负母亲临终所托。
  而此刻的扬州城内,赫主事正在一处隐秘的宅邸内与几个盐商密谈。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贪婪的面孔。
  “诸位放心,”赫主事冷笑道,“只要沈家倒台,接下来的盐引分配,自然少不了各位的好处……”
  窗外,雪花又开始飘落,掩盖了所有的阴谋与算计。
  第26章 一波未平
  腊月廿三,小年将至。
  京城连降大雪,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尽覆素白,紫禁城角楼上的铜铃在寒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京城,都察院御史张大人府邸。
  御史张明远下朝回府,轿子停在府门前,老仆赶忙撑伞上前。他褪去朝服,换上一身家常的靛蓝直裰,在书房炉火前坐下。
  书房内暖意融融,檀香袅袅,与窗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老仆奉上热茶,他方才舒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信是昨日晚间由永盛镖局的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御史张大人亲启”,落款处却无署名。
  张明远拆开火漆,展开信纸,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神色凝重起来。
  信中详细记述了内务府刘总管借颐和园修缮之名,向扬州沈家索要五十万两白银之事,还附有赫主事在扬州散布谣言、与盐商勾结的证据。信的末尾,提及了瓜洲,让他顿时想起了那个曾在李学士府上帮忙整理案卷的才女苏墨卿。
  “原来是她……”张明远喃喃自语。
  那时他还在瓜洲镇当个小官,与李学士走得亲近,但那时他因李学士之子一案备受排挤。是苏墨卿助他洗刷了冤屈。若不是她心细如发,为他收集证据、谋划对策,他恐怕早已被贬谪边疆。
  张明远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积雪的松柏,心中已有计较。刘总管在朝中跋扈已久,皇上早有整顿内务府之意,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如今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不仅证据确凿,还涉及扬州盐课大事,正是弹劾的良机。
  次日五更,张明远早早起身,换上石青色绣孔雀补服,头戴饰有蓝宝石顶珠的暖帽,乘轿前往紫禁城。
  雪后的京城银装素裹,轿夫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太和殿前,文武百官已按品阶列队等候。
  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各位官员的面容在晨曦中显得格外肃穆。
  钟鼓齐鸣,皇上驾到。早朝开始,各部依次奏事。
  当内务府奏请催促各地商贾缴纳修缮款项时,张明远手持弹劾折出列,声如洪钟:
  “臣有本奏!内务府总管刘政借颐和园修缮之名,向扬州盐商沈家索贿五十万两,其手下赫主事更是在扬州散布谣言,构陷忠良,与不法盐商勾结,证据确凿!”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张明远声泪俱下,将沈家多年来为朝廷缴纳盐课的功绩一一陈述,又呈上赫主事与盐商往来的书信证据。那些书信是林潇派人暗中收集的,清楚地显示了赫主事收了潘世璋旧部的好处,故意针对沈家。
  皇上本就对内务府近年的贪腐之风有所不满,听闻此事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刘政革职查办,赫主事押解回京审讯,修缮出资之事暂搁置!都察院要严查此案,不得有误!”
  退朝后,张明远被皇上单独召见。
  在养心殿内,皇上详细询问了扬州盐务的情况,对沈家的处境表示关切。
  张明远借机进言:“陛下,沈家掌管扬州盐务多年,一向兢兢业业。若因内务府贪腐之事受损,恐影响盐课收入,于国于民都不利啊。”
  皇上颔首:“爱卿所言极是。传朕旨意,赏沈家御笔亲题‘盐政楷模’匾额一块,以表彰其多年来的贡献。”
  消息通过官驿快马加鞭,不过三日便传到了扬州。
  这日午后,沈如澜正与苏墨卿在画室整理画稿。
  阳光透过窗棂,在宣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画室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与窗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你看这幅《雪竹图》,”苏墨卿轻声道,“那日见园中雪压翠竹,心有所感,便作了此画。竹虽被雪压弯,却韧性不减,待雪化时自会挺直如初。”
  沈如澜正要品评,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福顾不上礼节,直接推门而入,脸上带着难得的喜色:“少爷!京中来信!皇上革了刘总管的职,赫主事也要被押解回京审讯了!还赏了御笔亲题‘盐政楷模’匾额一块!”
  “什么?”沈如澜猛地起身,接过信函快速浏览,脸上渐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她转向苏墨卿,眼中闪着泪光:“墨卿,我们成了”
  苏墨卿接过信纸,手指微微发颤。读罢,她长长舒了口气,多日来的紧绷终于散去,身子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沈如澜连忙扶住她,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有泪光闪烁。
  “快吩咐下去,”沈如澜对沈福道,“今晚设宴,好好庆祝一番。盐场的工人们每人赏一两银子,让他们也沾沾喜气。再以我的名义,给各商号送去请帖,就说沈家今晚设宴答谢各位多年来的支持。”
  消息很快传遍扬州城。
  那些曾经动摇的盐商纷纷上门道贺,沈家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沈如澜虽然心中欢喜,却也不敢怠慢,一一接待,言语间既不显傲慢,也不露怯懦,恰到好处地维持着沈家的体面。
  当晚,沈府张灯结彩,宴开三十席。
  扬州城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到场了,推杯换盏间,尽是恭维之词。
  沈如澜应对得体,苏墨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与几位女眷交谈几句。
  然而风波并未彻底平息。
  三日后,正是腊月廿六,扬州城年味渐浓。
  街市上张灯结彩,小贩叫卖着年货,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
  “墨香斋”内也是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来选购年画、春联。
  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店中,自称是曹瑾的远房表弟曹安,拿着一幅苏墨卿早年画的《墨兰图》,非要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