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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综合其它 > 乱世枭雌 > 第149章
  
  不需要铁女寺军出兵,但像箭矢这样的军备,蒙雌屹还是十分欢迎的,因此她向她们提前道了谢,随后众人又就眼下西南各处局势谈了半日,直到傍晚时分,蒙雌屹起身同几位幕僚请她们往后院赴接风宴。
  因蒙雌屹第二日要往南出征,这天的接风宴并没进行到很晚,席间听闻羲和瞳会使火刃剑,正合了蒙雌屹来日的杀敌谋划,她又想到幽燕军距离滇南毕竟远些,不比蜀中铁女寺军那样容易干预西南局势,于是问羲和瞳愿不愿意明日随大巫军一同出征做个友帅。
  羲和瞳听了十分心动,妊婋见状也说支持她代表幽燕军为大巫军南征助力,于是众人就在席间愉快定了下来,第二日羲和瞳以幽燕军友帅名义随蒙雌屹出征,妊婋和千江阔及昙烛等人则留在洱州等待长安的消息,再视局势确定接下来的安排。
  这天一早,妊婋等人送完蒙雌屹与羲和瞳连同大巫军队伍出城后,便跟蒙雌屹留下来的幕僚一起在洱州城内参观起来。
  自她们从东北边泸永郡边界进入滇南以来,这一路上也途经许多县镇村落,在大巫部族的地盘上见到不少孕妇和抱婴者,却不见男人与男童,这令妊婋想起她离开洛京前曾经有坊君拟议要求引进男人为燕国延续后代一事,她这次来西南,也是想看看这边的母系部族有哪些可以借鉴的孕育方式。
  不多时,她们经过一间大敞院,里面传出一阵孩童嬉戏的声音,远处隐约还有些婴儿啼哭声,妊婋几人好奇地探头往里面看去,见许多女孩子正在空地上玩耍,带她们观览的幕僚介绍说这里是城中的童稚院,里面还有个育婴园,都是这次占领洱州的大巫军将士的孩子们,在城中平定之后从各部村镇中接过来的,平日都在这里由专人照管。
  在众人这一路观览的谈话中,那幕僚从妊婋口中得知燕国如今仍是一片全女之地,且暂时搁置了引进男人的拟议,想到各地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延续后代,于是她抬手请妊婋几人往敞院里来参观。
  这座敞院不小,外面有一片草地和一片沙土地,上面摆着一些木车摇车之类玩具,二三十个女孩子随意聚成几堆,有堆沙的,有跳绳的,还有玩摇车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在她们四周还有不少成年人,年纪从青年到老太太皆有,都在边上看着那些孩子们玩,那幕僚同这些人熟络地问好,说自己今日陪同北方的友军来这里参观,大家在沙土地边上打过招呼,又随那幕僚往里面屋子走去。
  穿过堂屋是一层院落,那幕僚说这里是孩子们白日里吃饭睡午觉的屋子,再往后走是育婴园,里面都是些还不会走路的女婴,正在几处大围栏榻上咿咿呀呀地玩着,周围也有不少女人正在榻边照看。
  “真好啊。”妊婋发出感慨,“全是女孩子,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132章 晏如覆盂
  那幕僚笑道:“这是经我们历代大巫改进流传下来的的孕育之法,我们这里倒也不是没有男婴出生,只是数量很少,且另外在别处集中照管。”
  说完这话,她给妊婋几人讲起了巫族的来历,说她们的先祖世代为古滇国大祭司,亦是巫医的起源,因祭司与巫医都只能由女人担任,她们格外注重后代女子传承,也曾苦恼于孕育生产的风险与损伤,经过数百年的求索与钻研,她们发现在特定温暖环境下取出男子茎液,放入玉器内经过一段时间的低温静置和净化处理,再以洁净的药草根茎导入女子体内,以此法孕育的有七成为女孩,两成为男孩,还有一成会在未成型时遭母体胞宫扼杀,化作经血流出体外。
  “这个法子从前还曾被人以讹传讹散播到中原去。”那幕僚摇头笑道,“也不知是怎样传的,竟说我们这里可以在孕育之初筛选女男,还曾引得一些中原富户千里迢迢跋涉来此要以重金求男婴,得知我们这里只是淘汰了茎液中较为脆弱的男源,那些人就都骂骂咧咧地走了,但后来这事还是被朝廷听去了,说我们部族偏远不开化,又说什么不以周公之礼行房孕育婴孩乃悖逆人伦,这些年也没少借着羁縻州镇抚使司明里暗里对我们施加打压,但我们族中人坚信上古流传下来的说法,与男人有肌肤之亲会被浊气侵袭,在不知不觉间坠入无底深渊,这是巫者大忌,后来中原人开始陆续迁入滇南,我们看那些中原女人就知此话不虚也。”
  千江阔听到这里思索道:“想来过去数百年间朝廷都曾试图遮掩或毁掉你们这个传统,所以才会长年累月地向此地迁入中原移民挤占你们的地盘,并企图以中原礼教同化这里的后代。”
  那幕僚点点头:“幸而中原王朝每过一两百年总要大乱一次,或政变或改朝换代,能使我们多少得些喘息之机,只是经过连年打压,部族到如今已是退无可退,少不得借着中原巨变夺回本属于我们的领地,洗去侵占滇南的中原礼教,光复我们大巫文明。”
  妊婋看着屋中那些女婴,琢磨她们或许可以学学这个法子,只是具体实现方式还得回去跟上元府众人一同商议商议。
  她们在育婴园里参观完出来,见外面那些女孩子们都陆续回到中间院落吃饭来了,妊婋又问她们是不是因大巫军出征才被托付在这里的,若不出征时,平日晚间会被母亲们接回家里住?
  那幕僚带她们走出了这座敞院,说女孩子们晚上会回到各自家族中的大套院里居住,一般都是几家祖母姊妹带着自家孩子和孙儿们十来个人住在一处,孩子们也未必都跟自己的母亲住一起,可能跟姨妈住,也可能跟姥姥姨姥住,等到再长大些,套院里通常会给孩子们单分出独立的小屋子,一般就在母亲姨妈们的间壁,彼此早晚能有个照应,又能各有各的“领地”。
  妊婋想起她们来洱州的这一路上歇宿过的乡镇都是这样聚居的,一个大部族内是分支族亲组成的乡镇,乡镇里又有家族组成一个个套院,到祖母那一辈去世后,再各自于左近处分成多个小家族聚居。
  她发现这里的家族关系虽然颇为融洽密切,但彼此间仍然十分注重分界,甚少见到混居一室的,基本都是各住各的屋子,家族中亲疏也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跟姨妈比跟母亲更加亲近些,大约是因为这些孩子都是家族中所有人共同看顾长大的,并非只由母亲一人拉扯带大,所以母子间的连结似乎也比中原家族显得更淡一些。
  “我们这里的孩子不似中原那样被视为私物,像穷人家视孩子为仆役货物,或像富人家视孩子为门楣之寄。”那幕僚面上带着一丝骄傲,“她们只是在幼年时需要我们短暂呵护看顾一阵子,等到长大后,就尽管做她自己了。”
  妊婋听完转头跟千江阔和昙烛对看了一眼,想到中原礼教下的父系家族确实极少有这样纯粹的亲缘关系,家主们常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训诫孩子,又在孩子长大之后利用“孝道”将其紧紧束缚,亲人间的连结似乎也总是十分扭曲,以控制、以要挟、以乞怜、以愚弄,不能说毫无感情,只是那感情当中掺杂了太多私欲,常令人感到酸楚却又难以摆脱。
  妊婋自幼四处漂泊,千江阔和昙烛亦是少年出家,她三人其实从未切身体会过那些父系家族的窒息氛围,但这些年于市井中冷眼旁观也见过不少,深知其弊害不仅伤孩童,亦伤及整个世道。
  思及此处,妊婋忽然觉得在学习人家的孕育之法前,必须得先洗刷掉旧日礼教加诸众人头脑中的养育谬误。
  这时千江阔又好奇问起那两成男孩都在何处,那幕僚说有专门地方集中抚养,长大后开始为部族提供茎液,由于以此法诞下的男孩在取过多次茎液后便会迅速凋亡,通常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也不会参与部族中的日常劳作,只是在她们的照料中等待生命的终止,在安息中向巫祖祈祷来世以女身托生回族中来。
  “从前有一任大巫曾经说过,这应该是茎液冷置和净化的过程破坏掉了男源所需的养分,所以生下来的男婴长大之后总是活不长久。”那幕僚耸耸肩,“但好在这不影响下一代的茎液,为了保护族中的传承,减轻大家的孕育压力,只好牺牲一下男孩子们了。”
  “那生下男婴的母亲会很失落吧?”昙烛语气中有些不忍,“男婴会在出生后立刻被抱走吗?那产妇要怎样度过接下来的将养?”
  “早些抱走免得生出感情过后不舍。”那幕僚语气轻松,“部族中产期差不多的姊妹那时候都会住在一块儿,也不拿新生婴孩当做私物,彼此间交换哺乳都是常事,男婴被抱走的产妇可以抱姊妹家的女婴来喂,相互分担些,倒不至于有太多落寞之情,大家也会把多出来的乳汁存在特制的葫芦中,托人送去给男婴那边由专人代为喂养。”
  随后那幕僚说这样的交换哺乳和抚养也使她们在年老时能够得到族中所有后代的照料,千江阔听完点头赞道:“共同哺育,共同赡养,这倒是个好法子。”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妊婋等人都在洱州与这边的大巫部族众人交流这里与中原的风俗差异,还到城外参观了一处男童抚养院,直到蒙雌屹出征五天后的上午,千江阔收到了洛京飞回来的信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