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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顾四周,偌大的谨身殿里站满了当初送她出嫁的那些皇亲国戚,这些人皆用一种愤怒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孟书渺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冰凉逆流。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低头一看,发现是她那日逃入夜郎国山中所穿的那身破衣烂衫。
  孙皇后垂眸睥睨着她,一步一步从高处走下来,走到跟前,她用脚尖踢了踢已经冰凉到毫无声息的巽娘,弯下腰用指甲尖利的手一把掐住孟书渺的下颚,声音犹如嘶嘶吐信的毒蛇:“你以为你跑得掉吗?苦心孤诣谋划这一出,还搭上了这贱婢的性命,这不还是要被抓回来。”
  这时,上首位置传来明帝冰冷刺骨的声音:“静安公主已然出使和亲北鞑,便是尸体也必须送去北鞑。”
  说完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北鞑使臣狞笑着就上来拽孟书渺的胳膊想要把她拖走。
  她看着地上巽娘的尸身目眦欲裂,是了巽娘就是用来制衡她的人质,她逃走了,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再让巽娘活下去。
  心中恨意翻涌,孟书渺凭空生出一股孤勇,猛得挣脱开钳制,朝着面前离她最近的孙皇后猛冲,顺手迅速拔下她头上的一支凤簪,看也不看狠狠刺了过去。
  别活了,都别活了!
  为什么不去死?统统都给我去死!去死!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孟书渺呛出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昏暗中隐约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她身体反应比脑子快,摸着自己的脸,一个打挺翻下床赤着脚跑到梳妆桌前,对着化妆镜看镜面上的这张脸。
  这是她自己的脸。
  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凳子上,孟书渺缓过一口气后她钟表上的时间,已经过八点半了,她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顺手打开了化妆镜的灯,清晰明亮的灯光下,自己的脸映在镜子里可以说是分毫毕现。
  啧,别说,还是挺好看的。
  若是仔细看,其实孟书渺的相貌和李岁宁像了五成,就是她的脸白皙却红润有血气,骨肉匀称线条自然,双眼清亮有神,看着就是健康的年轻女孩。
  但李岁宁作为一个从出生起就药不离口的人,瘦得两腮都没多少肉,肤色虽白却是苍白,还带着病态的蜡黄,眼神中透露着疲惫,便是再如何漂亮的底子也被病痛磨没了。
  孟书渺看着镜子里还有些没有从噩梦中完全缓过神来的女孩,她拍拍自己的脸,不停地告诉自己,她现在是孟书渺,她是孟书渺,她有父有母有家,有亲人有朋友,她健康、自由,她还有钱,不要怕,她已经回来了!
  正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了条门缝。
  林文君见女儿已经醒了做在化妆台那儿,就干脆把门开大,打开了卧室里的灯,笑着道:“醒了啊,那快点刷牙洗脸下来吃早饭,乔乔一大早就过来看你了……嗯,还有你哥的一个朋友也来了想见见你。”
  “哦,这就来。”
  孟书渺提了提精神,洗漱换衣,下了楼以后发现底下客厅里人不少,蛮热闹的。
  沈乐乔正坐在沙发上,左手一个老太太右手一个老太太,各种讨巧的话得心应手,哄得俩老太太心花怒放。
  孟书渺走过去坐下,顺口问道:“聊什么呢?”
  沈乐乔看走到近前的好友,完好无损,能说能笑能跑能跳,忽然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但雌鹰般的女人不能当着好友这么多长辈的面哭出来,她低头弯腰,在放在自己脚边的那个纸袋子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大捧绿叶子。
  “在聊这个。”沈乐乔把这一大捧叶子怼到孟书渺面前,“柚子叶,去晦气的,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跑了十公里的车去我嫂子娘家的院里给你摘的,叶顶叶的新鲜,瞧瞧,露水都还在上头,气儿都还没断呢!”
  说着,沈乐乔忽然贱兮兮一笑,“快,凑过来一点,让我打你几下给你去去晦气。”
  孟书渺一听说去晦气,不期然就想到了醒来之前做的那个叫她心绪翻涌的噩梦,于是很配合地站起来,转身,背对沈乐乔撅起屁股,还扭了扭。
  沈乐乔乐得嘎嘎笑,握住柚子叶的叶柄就冲着她的屁股啪啪拍了几下,然后把叶子左右分给两个老太太,“来来来,奶奶,外婆,你们也抽她几下。”
  两个老太太也没拒绝,觉得这寓意确实是好的,就笑着拿过叶子。
  外婆只是放轻了动作在孟书渺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但孟奶奶不一样,从头到脚给自己孙女一顿拍,边拍还边在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扫晦鬼,赶霉运,来接喜,百无禁忌顺顺利……”
  客厅里的人就都这样看着孟书渺扫晦气,孟书洲也在,也忍不住跃跃欲试上来从沈乐乔那儿掏了几片柚子叶往她头上划拉。
  原本孟书洲坐的那个位置旁边坐了一个面生的女人,干练打扮,三十多岁的年纪,此刻正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在观察孟书渺的一举一动。
  没一会儿柚子叶去晦气的过长走完了,孟书渺也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女人,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问孟书洲:“妈刚才说你带了个朋友,是这位姐姐?”
  孟书洲脸上的笑容敛去,他和那干练女人对视一眼,在场的也都是最亲近的人,于是按照之前和女人聊的,决定实话实说:“是这样的渺渺,你这几天一直都闷闷的不愿意说话,晚上睡觉还老是做噩梦惊醒,所以我们想找个心理医生给你做一下疏导。”
  干练女人笑得温和,顺势站起身,朝孟书渺递出一张名片,自我介绍:“你好渺渺,我姓苏,你可以叫我苏医生,说起来我还是你哥同校的学姐呢。”
  孟书渺接过名片,上面有苏医生的姓名、联系方式以及心理诊所地址。
  苏医生:“前两天你哥联系我,大概和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说你们一家人商量了一下不想刺激到你,所以希望我能以你个朋友的身份来一趟,先观察你的反应,用迂回委婉些的方式,但刚刚我观察了你好一会儿,我觉得你应该比你家人想象中要坚强很多,所以……”
  苏医生指了指名片:“所以如果你愿意和我聊一聊你的一些经历,我随时恭候,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没人可以强迫你,但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
  闻言孟书渺也悄悄松了口气,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让她先缓几天吧!
  ……
  等孟书渺吃了早餐,孟东、林文君夫妻俩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孟书渺去了医院做两天前就已经预约好的全套体检。
  虽然有些体检结果要等几天才能出来,但检查的时候医生给的答复就是没什么问题,身体健康,无病无痛,就连之前的低烧感冒也已经好全了。
  鉴于这几晚孟书渺夜里总睡不安稳,做噩梦,又去神经内科找大夫开了一些提高睡眠质量的药,苏医生了解情况后也建议她可以用适当药物进辅助睡眠。
  这下一家子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一点。
  回到家以后,一家人也没多少空,孟书渺被找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从他们一家回到家开始,就收到了来自各方的问候,有电话问候的,也有直接上门拜访的。
  这些人除了父母两边一些关系远点的亲戚外,有家里生意上有往来的人,朋友、同学,还有一些有过交集往来留有联系方式的人。
  这些人中,有人是真诚前来问候,真心替孟书渺能回来而感到高兴;有的人则是带着打探消息的意味而来,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八卦之心;
  更有甚者则是带了看戏的心情,旁敲侧击地探究,似是只有听到一个令人万分悲痛的回答才能满足他们。像极了那天大姑父醉酒时吐露的话,有人确实是带着最大恶意去揣测这半年里孟书渺究竟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孟家人对于前者表达了真心的感谢,对于后两者,是直接打发不愿和这些人多废话。
  这一整天,家里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活于俗世,人际往来就是这样,需要经营。
  一天下来到了晚上,孟书渺简直精疲力尽了,虽然也没需要她做什么。
  洗完澡坐在梳妆桌前,把贴脸上的面膜接下来,拍拍促进吸收,孟书渺看着镜子里的脸,不错,这是她的脸。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现在回来了有条件了,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生病看医生,认真保养,一定要把自己养得很好。
  这么想着,孟书渺拿过一旁白天医生给她开的辅助睡眠的药,她剥出一粒药丸放在手上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就水吞了下去,并在心中给自己暗暗鼓劲打气。
  吃了这颗药,今晚好好地睡一觉,要是在还在梦里遇上那几个老登老娘们,不要怂,干他们!
  这些天的晚上她一直睡不好,一直在做梦,梦里就都是卫朝皇宫里的那些人欺辱自己、杀了巽娘、逼她和亲,前几次梦到的时候她只是惊慌害怕想要逃避,一直到昨晚的噩梦中她梦到巽娘那残破的尸身才生出一股悍勇想要和那些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