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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夺缘 > 第55章
  “多谢殿下!军中无以为乐,就请让我舞剑助兴,以谢殿下!”
  贺云津提了剑,后退数步,拉开架势,众人纷纷屏息静气。
  “请奏《六州》!”
  鼓点起时,贺云津身随乐动,杨恤和谢质凑到了秦维勉身边,一同观看。
  这舞剑与实际打斗不同,动作清晰缓慢,每个定势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更显气度不凡。只见贺云津英姿勃发,身量挺拔,动作时而如水舒缓,时而又如钢绝决。
  “好!”
  随着众人欢呼,鼓点也到了密集之处。贺云津将身一扭,动作也繁杂了起来。众人看得目不暇接,赞叹之声不绝。
  杨恤觉得好生奇怪。早先他便接到太子的书信,向他介绍贺云津其人,虽未明言,但杨恤自然懂得太子意思,不能给贺云津好过。他听闻贺云津能同路天雪一道打败他几十人的军士和将领,几个月时间从籍籍无名一跃而成为燕王府中的校尉,还攀上了刘积深刘将军的高枝,以为这必是一个鸢飞戾天之人。
  这种人杨恤在军中见得多了,开口就是血腥气,抬手便要死人,看上的金银男女立时便要夺来,扑面的侵略之意。
  那种人杨恤是看不上的。他从小便以修养心性为要务,即使杀伐也带着百年士族的优雅,向来以专务杀伤的人为下品。
  不料这几日见了贺云津,发觉他竟与自己所想大为不同,更不像太子书信中所描摹的那样人物。尤其今日见贺云津的剑舞,只觉他淡泊潇洒,又自有一股浩然之气。
  以歌舞娱人向来是下等人所务,这贺云津竟能主动请舞,且不卑不亢,仿佛并不以此为意,只愿以此一舞报答主上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杨恤转头看了秦维勉一眼。这射虎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秦维勉和谢质一时也想了太多。
  别人或许是看个热闹,但秦维勉和谢质却看得明白。这舞并非贺云津即兴而作,而是有名的一种胡旋舞。这种舞蹈是数十年前进朝供奉的胡人进献的,后因明帝十分喜爱,一时流行开来。
  这虽是乐舞之流,但难度极大,非得从小习练不可,要练出一膀子力气才行,不是一般男伶能够做到的。
  贺云津的本事自然出众,但其中一些旋转、后仰的动作若不是学舞的童子功,恐怕也不能够做到。
  谢质疑道:“向来只有贫家子弟才会到教坊中去练这个,他是怎么会的?”
  ——想不到此人还有些勾引人的功夫。
  谢质是听贺云津说自己“少也贱”,但他本人乃是士族子弟,想不出自己在二殿下府上认识的人能“贱”到哪里。
  秦维勉看了谢质一眼,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他早知道贺云津出身贫寒,但即便如此,贺云津做过的事也太多了吧?
  既学剑舞,又精剑术,从师修道,收过徒弟,还随师云游,替友报仇,被官府追查,再投靠于他。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能做完的事?
  虽然有这些问题,但秦维勉的眼睛仍旧盯着贺云津在看。
  这人的埙声有一股仙气,剑舞也有一股仙风。
  军中劳累,旁人总是汗涔涔的,一身汗臭。唯独贺云津,即使额上挂着汗,身上也总是缭绕着若有似无的云海之气。
  纵使离得不十分近,秦维勉还是好像随着那人闪转的动作闻到了这气息。他见火把之下,贺云津额头晶亮,便知那人又沁出了汗。
  不知为何,贺云津的汗水令他紧张。
  更令他紧张的,是贺云津的目光。
  第54章 茶里茶气
  秦维勉看到,那人随着动作,不时向他投来目光。贺云津的目光就如水之就下,就算有所波折,但终究会回到他的身上。
  “殿下?”
  见他出神,谢质在旁轻唤。
  “二殿下?”
  方才谢质问了什么,秦维勉已经忘却了。
  这种感觉太过于新奇,从来没有人会令他产生这样的反应,秦维勉忙着体味,顾不及其它,包括谢质的失落。
  随着鼓声强而有力的收尾,贺云津的剑舞也到了定场收束之时。众人一时发出山呼般的赞叹之声,但秦维勉却看到,方才随着剑尖流动的眼神,此刻有如冲波之回川,又奔腾到了他这里。
  秦维勉稳住心神,拍手高声道:“真是叹为观止啊!”
  军士们欢呼起来,重又高歌畅饮起来。
  当时军中正有一名校尉,也在旁观看。他早见贺云津的本事便觉叹服,此时更是完全折服。他见贺云津闲了便来攀谈,贺云津见他正是那日校练时能够两胁各提一人的那位猛士,问起来方知他叫祖典。
  “祖校尉过誉了。在下只是随先师学过几招,你既然有兴致,改天你我切磋切磋。”
  “那太好了!切磋武艺倒是次要,难得的是以武会友啊!”
  这祖典看上去已有三十余岁,肯同贺云津这样说话,显见得是个热情豪迈之人。贺云津自来军中,同他真诚交往的将领不多,他知道那些人定是受了杨恤暗中的指令。这祖典主动找来,未心不是存了一些小心思。
  自从那日狩猎射虎,军中便有一些私语之声,都暗自怀疑燕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大将之才,那范得生还在边上添油加醋:
  “是啊!我听说有个神仙,早就说二殿下有将星附体呢!”
  祖典言语诚挚热情,不一时就跟贺云津称兄道弟起来。秦维勉让他多出来交游,为的正是这样的机会。贺云津送走祖典,回头去找秦维勉的目光,向他自得一笑。
  不料秦维勉正拉着一名年轻将官的手,边上谢质的笑容也挂得十分勉强。
  贺云津有些担心,想凑上去也互相见见,不料走近了却听秦维勉对那人说道:
  “我只觉与毛将军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上天这是又赐我一名知交啊!古人四处求贤访士,方能求得高人。我刚刚从军,尚未立功,竟能得毛将军忠心追随,使我又得一将才!”
  贺云津听到此处不觉怔住,只觉这话十分耳熟。
  “毛将军虽是文举出仕,然而勇冠三军,深谙韬略,我看就是那些高第名将也未必及你!”
  确实耳熟。贺云津心想,这些话他翻来覆去地回味,都快会背了。
  “毛将军从此便是我心腹之人,我得将军,实在是如鱼得水啊!”
  贺云津站在原处,不知该作何感想。他颠来倒去珍藏回味的话,原来秦维勉会讲给任何人听。仔细一想他甚至连生气的原由都没有,这番话原也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场面话罢了。
  是他一厢情愿了。
  贺云津调整了心态,可也没了上去攀谈的心思。
  他正想走,又觉得不该如此,便在原地多看了两眼,直到秦维勉看见他。
  贺云津转头便走。
  秦维勉也没想到水这么难端,一天洒两回。想来想去,今日事今日毕,这种事情最好不要隔夜。
  洒两回就哄两回呗。
  等到散了场,秦维勉就去了贺云津帐中。范得生在门外站着,本想通报,秦维勉挥手令他免了,不料一进门却见贺云津正袒着上身擦洗。
  那健硕的臂膀上还挂着水珠,秦维勉只看了一眼便闪躲不及般别过了头。
  贺云津见他来便起身行礼,没一点异常样子。
  “二殿下怎么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贺云津这么光风霁月地一问,倒把秦维勉的话堵了回去。他心中莫名发慌,强使自己扭回头,见贺云津正拿过中衣来穿。
  “济之……济之是准备睡了?”
  “倒还不困,只是刚刚舞剑弄得浑身是汗,先擦洗一番。”
  一句话又说到了秦维勉的心虚之处。
  “呃——对了,方才那毛圣隶毛将军你可见了?他,他——”
  贺云津笑道:“二殿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秦维勉叹了口气。
  “你……你觉得毛将军……”
  “前几日我也留意到他,确实风度不凡,年轻有为。殿下得到此人,想来必大有助益啊。”
  秦维勉听了更没话说。他本想给贺云津讲讲此人如何有用,希望贺云津以大局为重。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方才所做已经不甚光彩,如今再这样说,贺云津恐怕更难接受。
  不想自己心中所想竟被贺云津说了出来。他不说话,贺云津反而笑意更盛:
  “二殿下可是为了刚刚所说的话而来?”贺云津笑得轻松,一副心地光明、大公无私的模样,“二殿下不必如此。您调壹上下,自有谋算,贺云津不敢多求。”
  秦维勉立时想,只要别人衷心追随他,他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更不用说贺云津这样从他于微时的肱骨了。秦维勉想给贺云津一个承诺,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
  那人又道:“贺云津虽然虽然出身江湖,但权衡轻重的道理也不是全然不知。这么多人在手下,殿下自有殿下的难处,贺云津不会让二殿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