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责怪本王?”
贺云津扁扁嘴,不说话。
“说完了就走吧,我要睡了。”
秦维勉见贺云津沉默,后悔给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知道自己心软个什么劲儿。
“殿下今天喝了多少?”
“不管喝了多少,我说的话都算数。”
贺云津叹了口气,他看向秦维勉,发现那人已经躺好合上眼,不愿理他了。
“殿下,”他轻声唤道,“我有我的衷心,也有我的苦处,个中情由一时难以分说,殿下不要怀疑我的用心。”
秦维勉闭眼听了,竟真觉得这话里藏着什么苦衷一般。想想贺云津舍命救他,秦维勉便觉得这样的心意确实是不该怀疑的。
可一想到那天在春熙堂——
求欢被拒的场景一旦浮现,那种羞耻又切肤起来。秦维勉不愿睁开眼看贺云津,但即使合着双眸,他也感到自己的脸立刻如同火烧。
“……在晓?”
这称呼本该是极亲近的,可偏偏在贺云津口中说出却显得那么陌生。秦维勉忽然想,贺云津似乎统共也没有叫过几次。
他本以为这人得了此种特权,会美滋滋地一刻不离口呢。
要不是地位使然,他送出去的东西不能要回来,不然他真想将这称谓收回。
秦维勉仍是闭眼假寐,意图以此赶走贺云津。不想他正铁了心不说话,却感到那人缓缓靠近。
贺云津的气息飘在头顶,让秦维勉一下子定住了呼吸。他感到贺云津一手抚着他的侧脸,一手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
紧接着,他的双唇就被吻住了。
与上次不同,今天贺云津的意图并不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般有条不紊。今天贺云津的动作也毫不急切,而是温柔稳健。
但这种温柔却更有进取之心,一步步地触碰、啃咬、试探,直到令他松开齿关。
尽管不是第一次,但秦维勉受到的震撼和刺激并未减少分毫。盖在锦被下的身体瞬间绷直了,他的手也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
贺云津的气息深深地卷入了秦维勉的唇齿,一股奇异的激流冲向头顶,让他无法思考。
秦维勉横下心想,他倒要看看这样下去能如何。
由此,他放任自己去探索这种新奇的感受,甚至沉溺其中。贺云津用动作引导着他,饱含着包容和耐心——和压抑着的索取的冲动。
意识到这一点,秦维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动。他忽然想伸出手去抱住贺云津,看看能不能勾出这个人更进一步的举动。
不过这念头并不强烈,想到上次的结局,秦维勉含糊了。贺云津缓缓离开了他,不过头还没离开得多远,又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秦维勉忽觉一阵心悸,立刻翻身向里,将被子蒙过头顶。
贺云津憋住笑:“末将今日多次言语无度,殿下还未责罚。”
“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往重了说是当街抗命,罪当斩首;往轻了说是举止失礼,该请监军申诫。”
秦维勉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念在济之立行立改,便不治你抗命之罪。然你举止失礼并非首犯,罪当累加,就罚你到城门守夜三天吧。”
三天见不到秦维勉,这责罚比贺云津想的重。不过他还识抬举,知道见好就收。
贺云津隔着锦被按住秦维勉,叹道:
“殿下可知我有多么不愿离去?”
第103章 冤家
听贺云津这么说,秦维勉又畏缩起来。那话里听起来藏了太多东西,任谁在面对时也要踟躇一番。秦维勉想,光是唇齿的触碰就有如此感受,那剩下的事——
他蒙着被子这么一犹豫,贺云津已经靠了过来,俯身抱住他这个被子卷,隔着锦被秦维勉都能感到他的力度。
贺云津就这么安静地抱了半晌,一句话也不说。秦维勉喝多了酒正困倦,可又不忍这么睡去,正挨得难受。他很想问问:
既然不想走,那为何非要离去?
但是这话的邀请意味太过明显,即使是秦维勉这样直率光明的性子,值此刚刚被人拒绝之时,也要掂量掂量。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津轻轻放开他,带着叹息低声道:
“睡吧。”
那人掀开帐幔出去,一丝晚风趁机钻了进来。秦维勉拉下锦被,这才发现自己脸上、身上是滚烫的。
冷风一激,感受就更明显。秦维勉知道,这种反应不止是方才缠绵留下的激动和赧意,还有对更进一步的渴望,他的身体正直白地向他展示着对于贺云津的期待。
他感受得到,贺云津也是期待的,只是不知为何,贺云津在面对时竟选择硬生生转开。
贺云津的声音远远传来,不知给守卫的人吩咐了什么,几人压低声音应下来,贺云津才离开。
秦维勉被抛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委实难受,加上酒意的作用,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奢靡之君。
他但凡自制力差些,头脑昏些,现在都会立刻找几个人来服侍,痛快一场。
秦维勉又疲倦,又睡不着,越想贺云津越觉得是个冤家。他正无奈,忽然听到极轻极轻的软绵绵的步子声。
警惕地睁开眼,秦维勉在黑暗之中看见两只小爪子从帐幔的缝隙伸了进来,随机又钻进来一颗软滚滚的脑袋瓜。
小九带着询问地、期待地看着秦维勉,伸出舌头品尝着空气中的味道,耳朵尖的白毛轻轻抖动。
秦维勉心中一喜,揉揉小九的耳朵,拍拍自己身边:
“快来。”
小九闻言爬上秦维勉的床,将尾巴甩过来。
秦维勉见它亲近自己,越发肆无忌惮地揉搓小九的耳朵、肚子和尾巴,小九毫不抗拒,整只贴在秦维勉身边。
“还是你乖,不像某些人。”
秦维勉早上醒来时,小九已经不见了。夜间是路天雪执勤,秦维勉问他见到九节狼没有,路天雪别说没看见小九走,甚至都没见到小九来。
秦维勉稍感奇怪,不过这小东西身轻体便,行踪隐蔽也正常。这么一想,秦维勉就将此念放下,去忙正事。
不久后有人快马来报,说天子派来的宣旨大臣到了离横州城二十里处的驿馆,当天就能到城下了。
秦维勉一面派人收拾城中的客馆、安排礼乐宴席,一面准备亲自到城门外迎接。
对贺云津的所谓惩罚本来就只是意思意思,现在秦维勉自然连忙将贺云津叫回来,让他换好礼服,到时候随自己一同出城迎接。
“殿下认为朝廷是什么旨意?”
贺云津已经穿戴好,他一向不喜繁复,礼节以外的装饰是全不会上身的,就是这礼服他自己也觉得刺眼,不过是不得不穿罢了。
他此时就看着秦维勉被人服侍整理衣冠,王的礼数自然更加复杂繁琐。
“济之先坐吧。”
秦维勉不回答,贺云津猜测是此时说话不便,也不追问。不过贺云津看了看在场众人,试图找出秦维勉顾忌的那一位是谁。
敖来恩道:“卑职再去看看卫队集结得如何了。”
秦维勉让他去了,又吩咐下人道:
“暂且如此吧,在军中不比在宫里,原就没那么多器用,礼数足了就是。”
又打发走一批人,秦维勉这才同贺云津交谈起来。
“济之现在才揣度朝廷的旨意,不觉得太晚了吗?”
贺云津笑道:“我想殿下自然有谋划,只是末将登不得殿堂,只能做好戎事,替殿下分忧罢了。”
“济之别急,自然有你能拜丹墀的时候。”
贺云津听了并不做声,只是摇头微笑。这么长时间了,秦维勉应该很清楚他并没有拜相列将的热切。
秦维勉瞥了贺云津一眼,自然看出这个意思。他早想给贺云津表功,贺云津那时候就坚辞不受,现在又立了大功,可秦维勉反倒不想将他交给朝廷了。
虽说贺云津作为他的僚属已经无可升赏,但秦维勉发现自己现在放不开这个手了。
见贺云津果然态度未变,秦维勉更加放心。
“朝中的情况比边地还要复杂,”秦维勉叹道,“大哥自然不会愿意将横州交给我,他手下亲信之间又彼此争夺,他不好办呢。”
“横州兵精粮足,经此一事士民又多心向朝廷。殿下若有此以为根基,稍加经营,再串起相州关一线,到时北地烽烟必靖,收复朔州也将有望。”
秦维勉没有贺云津这么踌躇满志,这朝廷的漩涡之深,贺云津是看不明白的。
“当初父皇令我掌兵,不过是见我到了年岁,派出来历练一番,他老人家怕是没有想过我真能遇上战事,还是连连作战吧。”
贺云津笑道:“儿子有本事,当父亲的哪有不高兴的?”
秦维勉摇摇头,不再多说。贺云津还是想象不到朝中斗争的复杂,他们不是小门小户,父子之情是不适用于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