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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第159章
  
  其余人宛然,“这是你爹心疼你没肉吃,纵是死了也惦记。”
  “他老人家生前就是个疼爱孩子的,但凡有点好吃的都进了孩子们的嘴,自个哪享过半分福气。
  多好的一个人,哎……好人不长命哩,现如今指不定投生到哪一户好人家家里,前世无福今生定能过好日子。”
  “可不是,苦日子过到头就能享福了,老天爷安排得好好的,哪有人能一直苦?”
  身为儿媳的月娘也不甘示弱:“之前听人说过世的人会托梦,我还不信。我向来不爱做梦,从来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打雷都打不醒,不成想我竟然梦到了公爹。
  他老人家睡在躺椅上晒太阳,我喊他吃饭,他说等等,我浑身无力起不来,且等我攒一把力气再起来……
  这个梦可太真了,就跟先前发生过一样,就在咱家院子里,爹之前最爱躺在那里晒太阳。”
  众人不免唏嘘,六太爷的病拖了大半年,好生生的一个人拖成了皮包骨头,遭了多少罪。
  哎,还是没福啊,要是个有福气的,吃好喝好,临了在梦里一闭眼就过去了,哪用得着受这些冤枉罪。
  一堆人围在一起说得热闹,只翠枝越听越难受,心里一阵阵发疼,这是她的另一个心病。
  她娘也就罢了,陪了她爹大半辈子,爹舍不得扔下娘孤单,时常入梦里相伴是应有之意。
  小妹年轻不经事,爹怕她吃苦受累也不奇怪,怎地连毫无血脉牵绊的嫂子都能梦到爹,独独把她漏了?
  六太爷生前是个守旧的人,跟儿媳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事只管吩咐儿子。
  儿媳犯了错也是交于王氏提醒,从不越俎代庖疾言厉色叱骂,对儿媳们向来慈眉善目不苛求。
  这样的人怎么会托梦给嫂子呢?
  翠枝想她爹想得都快魔怔了,白日里眼前时常闪过她爹的音容样貌,或是言笑晏晏,或是静默不语。他的眉毛、眼睛、鼻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
  可一到了晚上,要么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木得像石头,一抽一抽得疼,睁眼到天明。
  要么是一夜杂乱无章的混乱梦境,单单少了她爹的身影。
  都说逝去之人怕亲人挂念伤神,会托梦给她,叫她不要伤心,好好过活,怎地她爹入了旁人的梦里,却对她不理不睬?
  翠枝黯然伤神,这话不好对别人说,在自个男人面前却是无碍。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爹生气了才不给我托梦的?我就知道是我的错,当初……当初该给爹爹多买些药的,他吃了药病就好了,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说完捂住脸嚎啕大哭,浑身颤抖不已。
  刘春生一脸苦笑,不忍婆娘这般自责,宽慰她:“你说的什么话,哪有当爹的不心疼女儿?
  许是岳父怕你太过想念,不忍入你梦境打扰,又或者已托梦给你,你早起给忘了。你不要这般多心,作践坏了身子骨又是何苦?”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不是这样的……”翠枝满脸泪水,抽泣着道。
  “爹爹起初病得不厉害,若是能买到好药材,就能治好他的病。都怪我没用,是我没有银子,买不到好药材,爹爹这是怨我了……”
  钻了牛角尖的妇人若是能想通,也不会进了牛角尖。
  刘春生揽着媳妇安慰,心里苦闷难消: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哟,再折腾下去,他媳妇怕是得下去陪老丈人了。
  不但刘春生有这样的担忧,便是翠枝婆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儿媳哪哪都好,家事农活一把抓,手脚利索不偷懒,上孝公婆,下抚小儿,对男人也是知冷知热,温柔体贴。
  且不好搬弄是非,不说人长短,邻里有事二话不说过去帮忙,族里再没人说她一句不好。
  怎地偏就生就了一副死脑筋,硬是想不通呢?
  若是可以,谁都不想死,人人长命百岁活成个老妖怪。可这不是阎罗王不允许嘛,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黑白无常来了就得跟着去。
  要是成了孤魂野鬼岂不更惨,连根香火都吃不着?
  这般好的儿媳若是生生把自个作践没了,她儿子可怎么办,难道年纪轻轻就要当了鳏夫?
  纵是再找也找不到适宜的,哪个黄花大闺女愿意给人当后娘?
  寡妇到是能找到,可他儿子大好青年配一个寡妇,这不是埋汰人嘛。
  最可怜的属她小孙儿,不论是亲娘去世还是亲爹再娶,他都成了个没娘的拖油瓶。有后娘就有了后爹,在后娘手里哪有好日子过,怕是小小年纪就要受尽折磨早夭而亡。
  想到小孙儿白白胖胖的脸蛋,伸长了胳膊奶声奶气喊“奶奶抱”,张氏打了个寒颤。
  这个儿媳不能死,她一死这个家就完了,需得想个法子才好。
  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儿媳不是身子骨生了病,就算拿汤药当水喝,除了灌个肚饱费银子外,没有半点效用。
  还是得从根上把这心病给除了,至此张氏整日里东打听西探问的,专门往些神鬼偏方上靠,时日一长,还真叫她找到一条门路。
  张氏自觉法子不错,又不是甚害人害己的招数,于是遣了儿子过来知会亲家母。
  两亲家一碰头都觉得可行,与其看着翠枝日日萎靡,身子消瘦,还不如放手一搏,去了她这条心病。
  第140章
  张氏为了治好儿媳的心病,想方设法打探到一个可行之法,出自她妯娌口中。两个妇人虽说半辈子不对盘,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断然不敢马虎。
  翠枝为人大方和气,谁都不想看她年纪轻轻就步了她爹的后尘,少不得帮着出谋划策。
  据她妯娌所说,她娘家古方村有一佘姓妇人,是十几年前外地逃难过来的灾民。
  见此地物产丰富,水田环绕,一家子择一地安了家。待女儿长大嫁予本地村民,儿子娶邻家姑娘,至此这家人站稳跟脚。
  佘氏嫁了人原也与常人无异,说话做事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不成想人到中年,孩子都生了两三个,佘氏显露出异象。
  先是喉咙里总是发出“叽咕叽咕”的响声,像在说话又听不清说的什么。后来渐渐清晰,一句话里头能听清楚几个字,别的要靠旁人猜。
  最最稀奇的是哪家有老人过世,即便离她家隔了十几、二十里路,她都能准确说出死者是男是女,生于何年死于何日,死因是什么。
  老人当天穿的衣裳,谁送的终,说得头头是道。
  有不信邪的闲人特意跑几十里路过去打听,竟跟她说得一模一样,半点不差。
  她家里人原还瞒着不说,后经不住打探终是露了口风:原来佘氏落地前几天,佘母去园子里摘菜,路经一处灌木丛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她好奇踮脚看过去,只一眼,登时吓得瘫倒在地。
  只见一条肥硕的竹叶青盘旋在草堆里,青绿的颜色在枯黄的草间格外鲜艳夺目。当真是好大一条蛇,伸直了怕不是比锄头还长,身子有小儿胳膊粗。
  佘母吓得想拔腿就跑,奈何腿软站不起身,且耳边的窸窣声还在持续,并不像是大蛇游走时发出的声音。
  本地既是水乡,水生的蛇虫鼠蚁自是多不胜数,然而最多的是一种无毒的菜花蛇。
  通常体型娇小,即便不注意被咬上一口也无大碍。且每到天气炎热的时候,村里总会出现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面目的捕蛇人身影。
  他们专门往人迹罕至,草木丛生处搜寻,手起甩落间,只见一条条花花绿绿的长条被抓起装进肩上背着的麻布袋子。
  莽撞的半大小子最爱跟在这些人身后看热闹,不敢离得近,远远看见模糊的摔打动作,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转过身跟身后的小弟们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怪人方才抓到了一条比树还长的蛇,有大腿那么粗,可吓人了。
  他缠斗了半天,好容易才制服,引来此起彼伏的惊叹连连,越发地对这些人讳莫如深,在外碰到这种装扮的人撒腿就跑。
  故而平日里极少碰见大蛇的身影,方才看见的这条竹叶青怕不是活了十来年,莫不是要成仙了?
  她坐在地上缓了片刻,攒足力道站起身,到底耐不住好奇又探头望过去,这次看得更清楚了,却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原来那条竹叶青静悄悄盘在地上,三角的大蛇头死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它身上趴着几只肥硕的黑老鼠,正啃食它的皮肉。有些地方的鳞片已咬脱落,露出血迹斑斑的白肉,惨不忍睹。
  而那些老鼠还在大块朵硕,尖利的牙齿贪婪地咀嚼这难得的美味。
  这实在是极其荒诞的一幕,蛇以捕鼠为食,农人看得最多的是水田里的蛇紧紧缠裹田鼠,盘旋成一团,越收越紧,绞杀后把田鼠整只吞入腹中。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彻底颠倒了黑白乾坤,猎手和食物倒了个,捕食者成了昔日口中之食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