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听后突然暴起一脚踹翻了沙盘桌,木屑与地图碎片四散飞溅。
“去他妈的质询!”
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吼道。
“老子在前线打仗,统帅部那群婊子养的参谋在干什么?
喝着红茶切着牛排,用镶金边的钢笔在阵亡通知书上签字!”
参谋们噤若寒蝉地看着他们的师长抓起墨水瓶狠狠砸向帐篷支柱,蓝黑色的墨水在帆布上泼溅出狰狞的痕迹。
阿尔弗雷德突然转身揪住通讯兵的衣领,一阵恨声道。
“就这么回电——告诉他们继续坚守意味着四个小时内第一步兵师将全军覆没。
若是菲利普不信,就让他亲自来前线看看,看看盟军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阿尔弗雷德松开通讯兵,再次走到破碎的沙盘前,从满地狼藉中拾起半截染血的断刃岭模型。
他声音忽然低沉的可怕:“再补充一句...问问统帅部的那些大人物,是要一个活着的第一步兵师,还是要断刃岭这个埋葬着一万六千具尸体的棺材?”
......
纳尔维克港统帅部的作战室内,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前线各部队的求援电报如同催命符般接连不断,通讯兵撕下电报纸的沙沙声在死寂的作战室内格外刺耳。
自挪瑞芬临时战区夏季攻势第一枪打响至今不过八个小时,伤亡数字已经突破两万一千大关——这个数字相当于两个步兵师的兵力。
菲利普最初的反应是暴怒,但随着战报如雪片般飘来,这位新任元帅的面色逐渐变得铁青。
当阿尔弗雷德关于断刃岭失守的回电最终送达时,作战室内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菲利普突然摘下军帽,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鬓角。
他转身走向落地窗前,纳尔维克港的灯火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倒影。
这个曾在洛斯河堑壕战中坚守十个月的铁血将领,此刻正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肉体疼痛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记录命令。”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第一,立即通知枫叶镇基地驻守的巴拉克军团指挥官,让他们麾下的五个步兵师即刻进攻断刃岭。”
“第二,所有航空联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断刃岭空域享有绝对优先权,凡是那里的部队发出的支援请求都必须第一时间执行!”
“第三,通知查理曼的雄狮军团——跟随巴拉克军团一起进攻......”
这一系列命令的下达,预示着盟军针对断刃岭的狂风骤雨般的反攻即将拉开序幕。
巴拉克——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远南大陆经营的最好的殖民地,拥有超过三亿人口。
却早已被布里塔尼亚驯化得如同温顺的猎犬,被誉为“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每逢战事,布里塔尼亚都会毫不吝啬地征召巴拉克人充当炮灰部队,他们的性命在帝国眼中不过是消耗品。
甚至在全面战争期间,金宫议会的一位议员甚至喊出了“在巴拉克最后一滴血流干之前,帝国绝不可能战败”的滑稽口号。
此刻,菲利普将军的命令冷酷而明确。
让巴拉克军团的炮灰率先冲锋,用血肉之躯冲击敌军的防线。
而精锐的雄狮军团与盟国正规军则紧随其后,伺机撕破敌军防线,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己方核心部队的伤亡。
若非断刃岭失守所造成的影响过于严重,菲利普是绝不会轻易调动查理曼雄狮军团去参与这种可能会演变成绞肉机的苦战。
哪怕这支精锐部队是外籍军团,但也有百分之四十是查理曼人,其伤亡数字直接关系到赛格纳宫里议员老爷们的乌纱帽。
对于盟军这种多国联军而言,战争从来不只是前线的厮杀,更是后方政治博弈的延续。
如今因蒙德马利在“春泥攻势”中的惨败导致布里塔尼亚威信大减,这才让查理曼暂时取得盟军主导权。
但这份主导权同样给菲利普带来了沉重的政治包袱。
他必须时刻权衡前线战事与后方政治,即便面对断刃岭失守可能导致全线崩盘的危局,也需要谨小慎微。
毕竟查理曼军方高层早已对“将士兵白白葬送在战场绞肉机中”的做法深恶痛绝。
任何冒险决策都可能引发国内与国际上的双重反弹。
午夜的夏季阵雨只下了三个小时便停息。
枫叶镇后勤基地的钢铁洪流已然启动,绵延数十公里的机械化部队碾过雨后泥泞的公路,向着各处前线进发。
在这支浩荡大军中,反攻断刃岭的突击部队享有最高通行优先权。
其中打头阵的是来自巴拉特的五个步兵师的士兵们。
这些肤色黝黑的殖民地征召兵挤在敞篷卡车上运输车里,与身旁的步枪和弹药箱为伴。
人正用沾满油渍的手指抓着咖喱饭团大快朵颐,有人随着卡车颠簸的节奏哼唱着家乡民谣。
更有人将双腿悬在车外,悠闲地晃荡着沾满泥浆的军靴。
昏黄的车灯在雨后的雾气中晕开,照在这些年轻的面庞上。
他们谈笑风生,仿佛正奔赴一场郊游,全然不知自己正驶向怎样一座血肉磨坊。
后方跟随的雄狮军团十三万精锐与盟军各国正规军形与之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们紧握着武器。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前方那些载满巴拉特士兵的卡车,眼神中带着看透生死的麻木与怜悯。
就像路过屠宰场的行人看着一车车懵懂无知、咩咩叫唤着被送往宰杀线的羔羊。
无论是前往断刃岭的防空部队,还是驰援其他战线的部队,这些巴拉克士兵在他们眼中都已是将死之人。
第614章 皮耶罗
当巴拉克军团先头部队抵达布里塔尼亚第一步兵师驻地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阿尔弗雷德将师部设在了一处名为斯瓦拉的湖畔边。
这是一座典型的冰川湖泊,三面环绕着陡峭的岩壁。
到了春夏秋时节,湖面解冻后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宛如一块被群山捧着的碎镜,晨雾在湖面上流淌,整片营地都笼罩在朦胧中。
一名佩戴金色绶带的布里塔尼亚少将站在指挥部门口,冷眼扫视着昨夜溃退下来的残兵。
他的目光随即将目光转到阿尔弗雷德身上,突然厉声喝道:“不战而逃?你简直是在玷污帝国军徽!”
阿尔弗雷德下颌肌肉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夙来看不起这些殖民地部队,此刻却不得不忍受同僚的羞辱。
原本想要告知对方敌情简报的想法就此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的嗤笑:你之后估计跑的比老子还要快!
殖民地军队的阶级森严得令人窒息,那些巴拉特人即便战功累累,军衔也永远卡在少校门槛。
而中校以上的指挥部里,清一色都是金发碧眼的布里塔尼亚贵族。
若是一名巴拉克军官敢这么奚落阿尔弗雷德,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让对方明白自己的身份。
但面对同属统治阶层的训斥,他只能将怨毒咽下,任由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
他等着看这些傲慢的同胞,如何在接下来的战役中摔得头破血流。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巴拉克军五个步兵师的先头部队陆续抵达斯瓦拉湖这片开阔水域。
这些肤色黝黑的殖民地士兵从卡车上跳下,在军官的呵斥声中勉强列队。
他们用沾满油渍的手抓着饭团狼吞虎咽,有人甚至直接跪在湖边捧水痛饮,丝毫看不出即将投入绞肉机战场的紧张感。
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里,布里塔尼亚籍的参谋军官们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
其中一名少将不耐烦地拍打着怀表:“这些懒散的家伙居然休整了整整四个小时!”
下午三点的钟声刚过,刺耳的哨声就响彻湖畔。
巴拉克士兵们才慢吞吞地爬回卡车,车队再次启动时,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形成一道浑浊的帷幕。
后方第一步兵师的老兵们冷眼旁观望着这一幕,他们太清楚这些殖民地士兵即将面对什么。
而在巴拉特军刚出发不久,雄狮军团的先头部队后脚也抵达了斯瓦拉湖的驻地。
军团长皮耶罗·达里昂带着几名参谋副官策马而来
与巴拉特军的指挥官相比,这位来自查理曼的将军可要务实多了。
来到这里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去找阿尔弗雷德了解敌情,而是径直走向那些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帐篷。
昨夜从断刃岭撤回的士兵们像受伤的野兽般蜷缩在帆布下——有人机械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步枪锈迹。
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不断滴水的帐篷顶棚,瞳孔里倒映着旁人看不见的恐怖景象。
更有人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随着远处偶尔传来的树枝断裂声而剧烈颤抖。
皮耶罗单膝跪地,指尖轻轻掠过一名士兵被血浸透的绷带。
他那双鹰隼般的灰眼睛扫过每个细节:歪斜的钢盔下空洞的眼神,松散的武装带上缺失的子弹袋,以及那些不知遗落在何处的步枪。
晨风裹挟着血腥味和恐惧的气息,在帐篷间无声地蔓延。
“比想象中更糟,”他低声对副官说道,“这完全不是有序撤退,甚至不是普通的溃败,反而是某种精神层面上的崩溃!”
一旁的参谋迅速翻开皮质笔记本,钢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初步观察,第一步兵师士兵存在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建议...”
皮耶罗突然抬手示意参谋噤声,他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湖边——一名年轻中尉正跪在冰冷的湖水中,发疯似地搓洗着双手。
阳光下,那双被泡得发白的手掌仍在剧烈颤抖,仿佛要将某种无形的污秽揉进湖底。
昨晚他开着满载伤员的卡车碾过一个个“减速带”。
那些被车轮压扁的钢盔、迸溅的脑浆、以及骨骼碎裂的脆响,都化作永远洗不净的血痂,深深烙在他的心底。
皮耶罗他沉重的说道:“走吧,该去向阿尔弗雷德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了。”
指挥帐篷内,阿尔弗雷德正盯着沙盘出神,这时门帘忽然被掀开,皮耶罗带着雄狮军团的一众高级军官鱼贯而入。
“我要你们师昨夜完整的伤亡报告。”皮耶罗径直走到阿尔弗雷德面前,将一份盖着统帅部印章的文件拍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