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垄上烟火(种田) 第64节
  “爹,我没有,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李老三急忙辩解,恨不得掏出心肺以表忠心。
  李老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根本就不在意你是不是改过自新了,这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谁都不能例外。往后即使你想再犯,也没有机会了。”
  李老三听得毛骨悚然,他爹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转头看看他爹的神情,李老爷子又开口说道:“今天当老子的再教你一个道理,往常说的你都没有听进耳朵,希望这次能听到心里去。那就是即使你是我的儿子,老子的银子也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天底下没有这般便宜的买卖。”
  话音未落,李老爷子悄无声息从旁边的八仙桌下掏出一根棍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老三仅立着的右腿挥去。
  围观众人只听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咔嚓”声,李老三轰然倒地,伴随着更惨烈的哀嚎。
  所有人都惊呆了,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如果说上次的那一棍出人意料的话,那这次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也许有个别猜到了,又觉得不太可能,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的不可思议。
  屋里屋外一片静谧,这次没有喂饭的妇人,也少了捡漏的母鸡,除了死寂就是死寂。
  地上的李老三叫声凄惨,他的左腿本就没好全,这次又断了右腿。没有丝毫准备倒下来时剐蹭到了左腿,此时两条腿彷佛都裂开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下半身传来,他疼得好像坠入了地狱。
  钱氏在偏房听着动静不对,怎地听到当家的痛哭?
  她站起身扒开众人冲了出来,看到疼得在地上打滚的男人,脸色大变,声嘶力竭喊道:“老三,你怎么了?老三,谁把你打成这样?”
  她扑上来跪在李老三旁边束手无策,想去拉他的胳膊,李老三双手乱舞,根本近不了身。他已经疼得失去理智,额头沁出汗水,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闭眼哀嚎,涕泪四流,浑身抽搐不已,也听不见旁人说了什么。
  钱氏心痛不已,亦是泪流满面,抬头怨恨地瞪着李老爷子。
  “爹,您老好狠的心呐,他可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能对亲儿子下这般歹毒的狠手?您这是想逼死咱们三房么,咱们都死个干净,就称了您老的心?”
  李老爷子慢条斯理掂了掂手里的木棍,轻飘飘说道:“没想到你们两口子感情这般好,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你想死啊,这还不简单。”
  他转身指了指屋外:“喏,你只要往门前的河里一跳,一了百了,大冬天的肯定没人下水救你。死起来要多快有多快,比上吊可快多了,顺便把你生的那些男男女女全给带走算了,免得黄泉路上没个伴,到了地府正好一家子团圆。”
  钱氏哭声一顿,愕然望着公爹,没想到老爷子看着清风朗朗,风光霁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不死不休。
  她没有办法,转身趴在李老三旁边痛哭流涕,嘴里囔囔哭诉自个命苦之类的。
  李家三房的那些孙男娣女本打算跑出来求情,此刻也悄然收回迈出去的双脚,老爷子根本不吃他们寻死觅活的这套把戏。
  想死?
  那就去死好了!
  第89章
  李老三断了腿,李家三房也熄了火,堂屋里又安静下来,无人再敢越雷池一步。
  李老爷子踱步到眼熟的小伙子跟前:“我的这根棍棒没制好,没有你的那根好使,要不下次还是把你的棍棒带过来吧。”
  小伙子扯动嘴角,实在笑不出来,只好僵硬地动了动脸皮。
  他又走到络腮胡汉子面前,从袖袋里掏出一角纹银:“这是一两银子,老规矩,烦请三个月后再过来一趟。”
  “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李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说三个月后还钱,本以为会一次把剩下的欠债全部还掉。结果这次只还了一两银子,还赔上了李老三一条完好无损的腿。
  照这个意思,岂不是三个月还一两银子,且三个月刚好够李老三养好腿伤,还钱当日就是他另一条腿的断腿之日。
  若是如此,李老三往后的日子就是养好左腿断右腿,养好右腿断左腿,一年还四次银子,剩下的九两银子要断九次腿,一年断四次……
  他的那双腿还能要?
  这么着断上几次不就是个残废了?
  众人不觉心里发毛,浑身发冷,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仿佛失去了热度,照不进冰冷的角落。
  李老爷子这是摆明了宁愿养一个残废儿子,也不要他再去赌,心思可谓残忍之极。
  屋子内外的人默默看着李老爷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他老人家,引起他的注意。
  络腮胡也静静看着李老爷子,这就是一个头发、胡子花白,面容清俊,身量笔直,身穿布衣道袍的民间道士,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却让他们东家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对待他既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
  需得拿捏好分寸,方派了他过来处理此事。
  先前他是不以为然的,他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三教九流,哪里会把这些鬼神之说放在眼里,全是些哄骗愚民蠢妇的手段罢了。
  若是信了这些鬼话,那他们这种犯下无数恶行,沾染无数血腥的人,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还不够阎王老爷五马分尸的。
  坏事做得太多,阎王爷再多的手段都不够用。
  上次跟李老爷子打过一次交道,对方的所言所行皆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这次能了结此事,不成想他又来了这么一出,着实叫他长了见识。
  这世上人人皆知染上赌瘾容易,戒掉赌瘾却难,防得了一天,防不了十天。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家里若是出了个赌鬼,除非他死,否则永无宁日,输急了眼砍手剁脚的人,他又不是没见过。
  不仅见过,还多得很,每年死在赌坊的人何其多。
  有些爹娘起初也会管教不孝儿孙,狠狠毒打一顿躺几个月,可他伤好后照样往赌坊跑。当父母的又不能真的把他打死,气极恨极之下把自个送走的倒是不在少数。
  李老爷子是他见过的所有人当中第一个敢下狠手,也舍得下狠手的父亲。宁愿把儿子弄成残废,或者说宁愿他是个死人,也不愿见他沉迷赌博,醉生梦死,拖累家里。
  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死了的好。
  这般狠辣的手段,这般果决的心肠,即便是他,也不敢说能对自个的儿子下此狠手。
  能叫他东家如此忌惮之人,果真有些个名堂,不是一般凡夫俗子可比。
  络腮胡接过银子,双手抱拳作揖:“此次冒昧打搅,请老先生勿怪,我等就此告辞。”利落转身离开,其余人皆跟上。
  要债的人走光了,看热闹的人不好大大咧咧围在人家门口,纵使心有不甘,也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离开,三三两两议论纷纷:李家老爷子好歹毒的手段,心肠不是一般的硬啊!
  围在门口的人散了,通透的阳光洒进来,堂屋明亮不少。
  偏房的人陆续走出来,乌泱泱挤满了李家老宅堂屋,全是李家的男女老少。
  哦!还多了个周邻,他倒是半点不见怯场,直挺挺立在他七婶身后。
  李老爷子无视地上的两口子,直言了当道:“今天的事情可都看明白了?看不明白也不要紧,我就再跟你们解释一遍。
  你们都是我李家的儿孙,惦记老头子手里的棺材本也无可厚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嘛。只不过呢……”
  他的目光一一扫视在场的众多儿孙,无人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只不过老子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由得你们想拿就拿。真想要的话也没关系,一条腿换一两银子,双方自愿,童叟无欺。
  今儿人来得这般齐整,还有谁想要银子的,现下就站出来吧,一并解决了事,省得还要浪费时间。”
  无人吭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只屏住呼吸轻轻吸气。
  钱财虽好,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命都去了半条,纵是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也享用不到半分,那做人还有什么意趣?
  像李老三似的,真成了残废,后半辈子只能瘫在床上度日,还真不如死了的干净。
  即便不死,成了家里的累赘,亲儿子也不会把他当个人看待。他还有自个的一家子要养活,哪里顾得上老子是不是吃了,有没有拉在床上……
  只恨不得他早点闭眼咽气,大伙都舒坦。
  李老爷子拿着棍棒在手心一下一下敲打,从左边扫视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回来。
  “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只要我们老两口还活着,这个家里的银子就轮不到你们做主,跟你们所有人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真要想有钱花,那就自个挣去,别趴在我们这把老骨头上吸血,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乖顺如小羊羔的声音整齐划一。
  李老爷子满意点头:“明白了就好,眼下没事就散了吧,都赖在这里想老子留你们吃晌午饭么?别想那好事,想吃什么滚回自个家吃去,顺便把这滩烂泥抬走。
  老子还没死呢,用不着他在这里鬼哭狼嚎地送葬。”
  李家其余三兄弟无有不应,配合默契两人拉胳膊,一人拉上次的伤腿,至于刚断的那条不能动,正好不用管。三个抬了自家的倒霉老三往外走,先出了老宅大门再去找门板吧,其后跟着愁眉苦脸的李苏木。
  也不知道他三叔伤得重不重,新断的那条腿肯定是要上夹板的,刚好的那只就不好说了。
  若只是擦伤倒还好,好歹留了一条腿单脚蹦跶,要是两条腿都上了夹板,吃喝拉撒全要靠人伺候,依着三婶的性子……
  这可如何是好?
  李家四房当家的走了,剩下的媳妇、儿女紧跟其上。估计整个老李家上上下下,只有李苏木在担忧他三叔日后的生活起居,其余人所思所想惊人的一致。
  老爷子不愧是老爷子,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什么邪魔歪道,鬼怪神通见了不知多少。想在他面前搞鬼,那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没了牙齿,年老体弱的老虎,那也是只山大王,一口咬不死人却能把人用利爪撕得粉碎。
  他们还是老实过自个的踏实日子好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如那镜中花水中月,看着光鲜亮丽而已。真要动手捞起来,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沾湿了衣裳不说,一不小心滑到水里,说不定就做了谁的冤死鬼。
  挨挨挤挤的人群走了,堂屋顿时变得空荡荡能听见回响。
  李老爷子一抬眼看到自家的闺女,眉开眼笑道:“杏娘来了,刚才人多没注意到你,等会要你娘烧几个好菜,陪你爹好好喝两盅,好久没这般畅快了。还有小周邻,次次麻烦你送我女儿回来,顺道吃个便饭吧。”
  周邻忙道谢,他倒是不在乎能不能吃饭,只不过李家发生的事太过离奇,比戏本子里唱的还夸张。
  尤其是李老爷子的所作所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叫他着实敬佩不已。怪道葫芦镇周边几十个村子,李老爷子的名头能这般响亮。
  他不仅自个知行合一,还能管教儿孙有方,先礼后兵,听话的人就说教。听不进去又陷进烂泥巴的就下狠手,与其祸害一家子,还不如当老子的给个痛快。
  想必日后李家三爷的双腿都好了,也没胆量踏进赌坊的门槛一步,就是挨着边都会两腿发软直打哆嗦。
  棍棒教育可比口头说教管用多了,唾沫星子说干,人不见得能听进去一句。腿断了一次又一次,这种深入骨髓的疼,想忘记都难。
  经此一事,李家其他三房的人想走歪路,也得掂量一番自个的双腿经不经得住这般接二连三的打断。
  多回想两下,什么花花肠子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杏娘没好气呛声:“爹爹今日威风八面,自是看不见我这个小女儿,害我白白担心了几个月。爹爹心中有谋算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又不会出去乱说。”
  “你也觉得爹爹今日威风得很呐,我也如此认为,可见咱们父女两个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谁说没有默契了?好了,别气了,跟你娘去打下手准备几个好菜,我要陪我的忘年交小友喝两杯,你说是不是呀,周邻小孩儿?”
  李老爷子揽着周邻的肩膀拍了拍,笑容可掬道。
  这个小孩儿合他眼缘,他家的破烂事儿,他跟看戏似的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不带怕的。望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瞳仁里好像有火星子在闪烁,毫不遮掩地表达对他的崇拜之情。
  李老爷子的儿孙畏惧他如虎,难得碰到个知己,尽管年级小了点,半点不妨碍当个忘年交嘛!
  周邻乐得哈哈大笑,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像个小太阳,叫人见了就心生欢喜。太阳的脸是黑了点,但他发出的光晕是暖和的,就无甚要紧了。
  冬日雨少,河里的水下降得快,好在还能行小船。
  杏娘坐在船舷上看着不断后退的草木叹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可往前想一想又觉得太慢了。
  周邻抽出竹篙划向前:“七婶,您不用担心,李三老爷家的这个事马上就能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