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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垄上烟火(种田) 第63节
  这个世道对女子尤为艰难,能多得些疼爱总比独自扛着强。她要不是有爹娘的宠爱、偏心,如今也不会过得这般舒心。
  当家的虽然不在身边,可却无人敢欺她,现如今公婆也顺着她,日子过得顺畅和乐。靠她自个肯定是没办法做到的,看在李老爷子、她男人的份上,人人让她三分。只要日子过得好,该软和的时候就软和,该硬气的时候也不能当了缩头乌龟。
  ……
  霜打过的白菜格外甜,菜芯包裹得紧紧的,最外层的叶片上覆盖着一层冰晶,晶莹剔透,只看着就觉得能凉到人的心尖上。
  撕掉外面冻坏的叶子扔进鸡圈,入了冬,母鸡下蛋都少了。不过每日里能捡三、四枚鸡蛋,杏娘心里异常满足,这在往常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见攒家底不仅要开源,还要节流,开源节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才行。
  霜打的白菜甜如蜜,就连一向不爱吃青菜的青果都夹了几筷子堆在饭上面慢慢吃。冬天饭菜冷得快,杏娘让他自个捏了勺子舀着吃,等大人吃完了再喂。
  煮饭时扔了两个切碎的红薯一起焖,大人吃一、两块就住了嘴,这东西年纪越大吃起来越烧心。只青叶碗里堆满了红薯块,米饭就粘了几粒,吃完一块又一块,吧嗒着嘴角越吃越欢。
  杏娘看见女儿嘴巴上黏糊糊的就觉得噎得慌:“你好歹多盛点饭,光见你吃苕不吃米饭,等会胸闷、打嗝可不要哭。”
  青叶满不在乎:“娘,你们吃多了才会那样,我从来不打嗝,再多我都吃得下。”
  杏娘顿时噎住,长得圆润的人一定有个强大的脾胃,不然消化不了这老些东西。瞟一眼旁边的大儿子,这又是个极端,一块红薯都不敢吃,吃了就闹肚子,上吐下泻没个完。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怎地差别这般大,养孩子真难,杏娘心下唏嘘不已。
  有霜的天气一般是个大太阳,杏娘今天打算做苕皮子,天冷了也该做点零嘴吃。
  红薯洗干净后削皮切成块,洒一层糯米粉上锅蒸得软烂后捣碎压成泥,拌一碗熟的白芝麻,家里富裕的人家还会倒一些白糖一并搅匀。
  丛三老爷卸下门板抬到院子里,上面铺一层干净的床单,把糊状的红薯泥刮到床单上抹平整。这个过程一定要趁热快速刮匀,以免生出裂缝。
  大太阳晒一天,到傍晚时拿一块干净的湿布巾擦拭床单背面,接着就可以完整撕下苕皮子上黏贴的床单。脱模掉的苕皮子背面再晾晒小半个时辰,用剪刀剪成菱形小块,苕皮子的制作就完成了一大半。
  剩下的就是入油锅炸得酥脆,这般黄灿灿的苕皮子放一年都不会坏,过年时招待客人最体面不过。乡里人很少去镇上买点心,这些零嘴正好派上用场。
  清闲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李老三还钱的日子。
  一大早起来杏娘心里就堵得慌,无知无味吃了早饭出发回娘家。依旧是周邻撑船送过来的,到了地方他也没回去,跟在杏娘身后进了李家老宅。
  她来得早,别人更早,李家四兄弟及婆娘、孩子挤满了一屋子,这次李苏木也提前一晚赶了回来。成年男性坐在堂屋,女眷孩子候在偏房,叽叽喳喳吵乱不休。
  这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李老三,三个月不见,他似乎长得白胖、圆乎了些。以往干瘦、枯黄的面容添了几分红润,可见日子过得惬意。
  李老三心里是得意的,凭谁家赌博欠了一大笔债,倾家荡产倒不至于,伤筋动骨一番还是难免的。他就不一样,只挨了一棍子打,他老子就答应给他还债。
  这顿打还是值得的,尽管腿被打断了,可老子打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只不过他爹出手重了些。他不会怨怼他爹,谁叫他爹同意替他还钱呢,可见心里还是疼爱他的,知道他家没钱,一个铜板都没找他要过。
  这般好的爹哪里找,还得是亲爹,李老三知道村里的人都在骂他败家子、闯祸精。
  骂就骂吧,挨骂又不会少一块肉,他知道他们是嫉妒,嫉妒他有一个这般有本事的爹,闯出天大的祸事也不用怕。
  再说腿断了也不是一无是处,李老三这三个月整日里在家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连秋收都不用下田忙碌,这样的日子何其畅快。
  要李老三说,他断腿前都没过过这般轻松的日子,平日里可以偷懒耍滑,农忙时要是不下地,他爹能把他摁在水里淹死。
  如今不一样,他的腿断了,被他爹打断了,可以名正言顺躺在床上修养。
  不用忍受毒辣的太阳以及繁重的农活,真是做梦都能笑出声。
  就是平日里有些无聊,又不能一直睡觉,白天睡多了晚上更难熬,只好叫来孙子、孙女打发时间。要是喊几个人过来耍耍牌九就好了,不赌钱也行的,他就是闲着无聊过一下手瘾。
  在这个当头,就是给他喂下老虎胆,他也不敢赌钱的。
  李老三挨了打,钱氏跟变了个人一样,对他千依百顺,柔情似水。这也难怪,李老三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依靠,儿子虽然会给她养老,可枕边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存在。
  李老爷子要不是看在三儿子的份上,能对她这般容忍?
  孙子、重孙到底隔了一层,她儿子又不是李苏木,那才是老爷子的心尖尖,儿子尚且要靠后。若是没了当家的,她就算衣食无忧,那日子能不能过舒坦就不好说了,丈夫才是最大、最长久的靠山。
  想通了这一点,钱氏对李老三是有求必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还随叫随到,伺候、照料娘老子都没这般周全。
  这般吃吃喝喝的,李老三想养不胖都难,这要是个易胖体质的,腿刚断时骨瘦如柴,三个月过后说不定都可以出栏了。
  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其实早大半个月前李老三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他硬是又在床上躺够了十多天才下床,一来叫人看看他伤得多重,修养了近三个月才将将能下地。可见他吃了多少苦头,往后他肯定改过自新,不会再犯错。
  二来么,也是能多勾起些他爹的怜惜之情,毕竟这腿是他老人家打断的。打断容易续骨难,他做了近三个月的废人,日子是多么难熬。
  三来自然是拿捏三房的一大家子了,他这个当家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吃好喝的还不紧着点他。伤了腿,当家作主的派头倒是越发大了,在家里说一不二,动不动就发邪火、闹脾气。
  钱氏今天当然也在场,在人堆里说得眉飞色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发生了什么喜事。
  钱氏自然是高兴的,有个本事大的公公就是好,不枉她爹当年千方百计把她嫁进李家。
  不说这些年她往娘家扒拉了多少好处,单只这桩男人闯下如此天大的祸事,搁在旁人家,公婆就是不把她休回娘家,也会把她暴打一顿,谁叫她没看住男人。
  可她公公婆婆倒好,一声不吭答应还债不说,对她一句重话都没有,眼里只当没她这个人。
  钱氏无所谓,只要公婆给他们家还钱,她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
  幸好她当初力排众议,坚持把娘家侄女娶进门当大儿媳妇。如此,李家就算想甩掉他们钱家,那也是万万不行的,李家后辈身上都有她钱家的血脉呢。
  钱氏不止一次佩服自个的英明决定,真好!
  第88章
  钱氏春风得意马蹄急,当家的腿伤快好了,过了今日家里的欠债也还完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简直是三喜临门,她想不高兴都难。
  不知旁人说了什么,她捂着嘴角发出尖锐的大笑声,那做作的样子看得其他三房的媳妇皱眉。
  姜氏作为老大媳妇,是除了杨氏之外的第一人,她还生下了李苏木。在李家,毫不夸张地说,她比李老大还受公婆的看重。
  对于李老三的所作所为,姜氏自然深恶痛绝,奈何李家虽分了家,到底是一家子至亲骨肉,断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公婆先前已经出了五两银子,今日若是再拿出剩下的那十两,她肯定是有意见的。
  之前送儿子去府城学医,公婆是出了大力气的,出钱出力都不含糊,姜氏一直承这个情。平日里孝顺两个老人也是丝毫不敢马虎,即便不住在一起,每日早晚她跟李老大都要过来老宅坐坐,看望二老的身体。
  老宅这边缺了什么,她时时留意,柴米油盐不论哪样快用完了,不等杨氏开口吩咐,她就打发李老大去镇上采买。
  公婆用的东西也都是顶顶好的,宁可亏了自个,也不能怠慢了他们。
  儿子也时常嘱咐她多留意老宅这边,攒了工钱自个舍不得花用,每次回家时交给她,让她给爷奶买东西。
  如此诸般种种,她跟两个老人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至少是以礼相待的。
  村子里的人哪个不说杨氏待人宽厚,从不为难儿媳,她这个大儿媳也侍亲至孝,婆媳和睦,是为佳话。
  可若是这回真替李老三还清赌债的话,她是不乐意的。
  所谓救急不救穷,别的事也就罢了,赌债算怎么回事,没得他干了坏事挨了一棍子,公婆就要帮着擦屁股的道理。
  公婆手里的银子她是没资格惦记,可更不应该给李老三这样的人还债,再怎么也该是四家平分才对。
  纵是给了姑奶奶杏娘,她都不会这般不满。
  年轻那会因着儿子去府城学医的事,她受了妯娌多少挤兑。
  尤其是钱氏,明里暗里,添油加醋说她骗了两个老人多少银子。听得她心里火冒三丈,可这种事又不好分说,越抹越黑,只忍得心头滴血。
  钱氏得了好处就往娘家送,钱家待她这个出了门子的姑奶奶比亲娘老子还尊重。可她呢,连往娘家送一根针线都要思量再三,唯恐叫人拿住话头,说她黑了心肝骗老人钱财。
  对此,她爹娘也不是没有意见,后面看外孙如此出息方去了心结。
  所以李老三如此这般糟蹋银子,她是不同意给他还债的。只看今日这夫妻二人的德行,哪有半分悔过自新的样子,洋洋得意,恨不得敲锣打鼓一番。
  公婆已经还了一笔钱,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要表现出安静顺从。他俩可倒好,欢声笑语的只恨屋子太小,旁人看不见他俩的风采。
  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叫他们服气,就是她同意,其他两房怕也是不愿意的。
  再有一点就是,姜氏总觉得这回的事情有些古怪,公爹要是如此好说话也攒不下这偌大的家业,养活这几十个儿孙。
  李老三这事一旦开了个口子,可谓是后患无穷,有一就有二,赌鬼的话要能相信,天上都能下红雨。即便他自个能把持住,那些闻到血腥味的水蛭岂能放过他,好容易抓住一只流血的鸭子,不把他敲骨吸髓,岂能罢休。
  如若不然,沾染上赌博的人怎会难逃倾家荡产的命运,有的时候就是你想停手,周围的人也会逼着你下水。
  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她不相信公婆会考虑不到。
  且看这回如何解决吧!
  如果说姜氏作为嫡长媳妇,尚且能耐住性子,端方守礼,应对自如。二房和四房的媳妇可就没这般好说话了,两人都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只等着一会翻江倒海。
  他们两房是没有养出李苏木这般出息的儿孙,可更加没有李老三这样的败家子。欠了那么多债,老爷子说还就还了,当他们两房是捡来的么?
  老爷子要真是钱多得没地花,干脆也周济些他们,与其把银子打了水漂,还不如用来养活李家儿孙。
  钱氏笑得越猖狂,她们两个越窝火,且等着瞧,这事没完!
  几个嫂子的心思,杏娘多少猜出来两分,更是忧心忡忡,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按下葫芦浮起瓢。她坐到杨氏旁边,圈住她一条胳膊,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杨氏倒是看不出一点担忧,老神在在跟村里上了年岁的婶娘闲聊,大多在听别人讲话,偶尔附和几句,一副云淡风轻的派头。
  看女儿愁眉苦脸的样子,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太阳斜当空时,暖和的光线驱走了严寒的气息,冷冽下冻住的田野精怪跃跃欲试,显露出一片生机勃勃。
  依旧是上次的络腮胡汉子带着几个打手,李老爷子施施然从房里走出来,堂屋顿时寂静无声,连咳痰声都消失不见。大门前照样围满了看热闹的乡邻,只不过这次少了镇里跟来的闲人,都是村子里的熟人。
  不等来人开口,李老爷子率先出声:“承蒙贵东家宅心仁厚,信守承诺,对李家的债务没有穷追猛打,让老朽缓了口气,老朽感激不尽。贵东家高抬贵手,李家也不会失信于人,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络腮胡抬手刚想说话,李老爷子接着道:“李老三,你坐在那里挺尸呢,还不赶紧滚过来。”
  他只好默默放下双手。
  李老三莫名其妙,他又没有银子,喊他过去做甚?
  难道是要他跪地请罪一番?围观的众人也是不明所以,不知这老爷子唱的哪出。
  李老三艰难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堂屋中央,他上次断的是左腿,夹板已经拆除了。为了便于行走,左胳膊腋下拄了一根拐杖,此时慢吞吞挪到他爹面前就要矮了身子往下跪。
  “不用了,站着就好,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李老爷子施施然走到旁边一个眼熟的赌坊伙计面前,和蔼可亲地问:“小哥,我见你上次拿在手里的棍棒着实好使,这次怎地没带来?”
  李老三猛然回过头,见小伙手上空空如也,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没带就好,没带好极了!
  小伙讪讪一笑:“老先生说笑了,我……我上次就是闹着玩的,出门哪能随身带着棍棒,您说是吧?”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李老爷子转身回到李老三面前,“你对着祖先牌位做什么?你有脸站在这里,祖宗都羞于见人,还不转过身去。”
  李老三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单脚蹦着转过身面朝屋外,对着门前一排排好奇的眼睛,更是窘然。
  “老三,你是不是觉得自个投了好胎,不论犯下多大的过错都有老子在后头给你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