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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垄上烟火(种田) > 垄上烟火(种田) 第108节
  朱老二幽怨的声调还在继续,他婆娘的怒吼更上了一个台阶:“朱老二,还不快给我滚下来,你个熊蛋玩意儿,你嫌丢人丢得还不够是吧?你给我下来……”
  说着上去拽了他的大腿往下拉,朱老二任她拉扯,稳坐钓鱼台般不动如山,哀怨地唱着自个悲伤的命运。
  “亲娘呀,亲娘呀……”
  “哈哈……”四下里的看客实在忍不住了,一个耳熟的男声喷笑出来。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扔下一颗石子,纵使石子沉入水底,水面的波澜仍此起彼伏,按下葫芦浮起瓢,男女老少的窃笑声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声气沉丹田的暴吼突兀地响起:“朱老二,你个混蛋王八羔子,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下来,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人群霎时一静,不敢明目张胆在虎须上拔毛。
  朱老二终于等到了能为他做主的人,“爹啊,儿子不孝,儿子要走在您老人家前头了。往后逢年过节还望您给我焚香烧纸,叫我到了下头不至于当个饿死鬼……”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朱老爷子简直要给这一向软弱的二儿子气死,眉毛、胡子差一点飞上天,“你给我下来,有什么事下来了再说。”
  “我不下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小白菜呀……”
  “你……”朱老爷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颤抖地指着他,“老二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孙娇娘躲闪着眼睛不敢看他:“也没什么,这不是田里的秧还没栽完么,孩子他爹闹着要去钓鱼……”
  “她撒谎!”朱老二尖利的嗓音刺破苍穹,仿佛受大了天大的委屈。
  “我没有要去钓鱼,我只是吃完了饭在杂物房整理钓杆,想趁着今天出太阳清洗一下。她就说我不务正业,整天惦记着这些破烂玩意,还……”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伤心的一幕,声音里带了哭腔,“还把我的杆子折断了,呜……我又没有钓鱼,凭什么折我的杆子,我苦命的鱼竿啊……”
  “你……”孙娇娘愤怒地仰头,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成拳,若是男人在跟前,怕不是当即一顿无影拳就招呼了上去。
  “咻”的一声,朱老二本能地迅速抬起头,如一只高傲的狼狗,不与婆娘对视,仰头闭着眼睛哀嚎。
  朱老爷子气急败坏看着这对夫妇,半晌后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行了,你先下来,有事咱们好商量……大不了我给你做一支新杆子。”
  朱老二自顾自哭得忘我,丝毫不理会他老子的话。
  朱老爷子又想骂人了,可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勉强按捺下骂人的冲动,“都说给你重新做一支鱼竿,你还想怎样?”
  “做了有什么用,”朱老二暂且停住哭泣,“我又没有偷懒耍滑,规规矩矩干农活,回家挑水劈柴喂牛样样不落。凭什么说我不务正业,凭什么不许我钓鱼,我就是喜欢钓鱼怎么了?”
  “好好好,谁说不让你钓鱼,你喜欢钓鱼尽管钓。”老实人一旦犯了轴,朱老爷子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您说了不管用,她说了才行。”朱老二不敢低头,却是伸手准确指着婆娘的方向。
  朱老爷子:“……”
  “噗嗤!”不知名角落又控制不住冒出一声喷笑,接着是慌忙捂嘴的声音,窸窸窣窣的窃笑就没停过。
  孙娇娘双手叉腰气鼓鼓如青蛙瞪着墙头的男人,恨不得一口把他活撕嚼碎了咽下,她何曾受过这般奚落?
  想要她低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气氛一时僵在那里,谁都不肯让步,朱老二这回是铁了心造反,既踏上了梁山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小白菜呀……”
  “停!”娇娘气沉丹田一声大吼,“你喜欢钓鱼是吧,日后你就在水里吃饭、睡觉、侃大山,跟你的鱼儿们作伴。这个家跟你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咱们过咱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虽是气头上的胡言乱语,到底服了软,加之赶来的朱老娘一通软语劝说,朱老二总算同意从墙头上下来。
  临伸腿之前还不忘跟他老子确认:“我下来了她不许打我……”
  “哈哈……”四下里的爆笑排山倒海般袭来,“朱二哥别怕,咱们给你保驾护航,你婆娘碰不到你。”
  “朱老弟,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撸起袖子干就是了。”
  看热闹起哄的笑闹此起彼伏,就是朱家人自个也忍俊不禁。
  朱老爷子想板着脸教训儿子一顿,可嘴角愣是控制不住往外咧,硬撑了半晌,到底没忍住漏了笑,无奈摇头转身往堂屋走。
  主角下了场,看客们也不好一直围着他家,三三两两的人群捧着空了的饭碗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说笑着往外走。
  直到坐在自家饭桌上,杏娘仍是意犹未尽:“不成想朱二哥也有硬气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了呢!”
  之前娇娘上门堵着她赔小鸡娃,虽说是她小儿子的错,可那般咄咄逼人的架势叫人想起来就闷气。隔了几户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必要搞出这般大的阵仗?
  好像她小儿子闯出了天大的祸事,叫她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丛孝不以为然,“朱二哥处处让着婆娘,那是他性子好。可朱二嫂着实蛮横太过,管男人像管孙子似得,谁受得了?”
  陈氏不满地哼一声:“现下的年轻媳妇子真不像样,这还没到当婆婆的年纪就如此无法无天,日后还得了?
  世风日下啊,想当初咱们当媳妇那阵,啧啧……但凡婆母虎着脸一个眼色甩过来,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丛三老爷也是唏嘘不已,对于朱老爷子的处境他感同身受啊!
  自家的儿子没得说,打骂随意,没什么可顾忌的。
  可儿媳不成啊,打不得骂不得,连说都不能说,管教多了老亲家面上不好看,到头来遭殃的还是儿子,说不定连孙子都跟着吃挂落。
  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但凡不是闹到眼跟前,就当看不到听不到。
  杏娘不理陈氏,她婆母可不是个任打任骂的性子,别看如今说得好听,当初指不定闹出多大的笑话。
  第146章
  心情愉悦春耕快,因着朱家闹出的笑话在垄上很是传扬了好些天。
  个个像吃了十全大补丸般使不完的力气,在田里忙碌一天,傍晚时分端了饭碗拢到石桥边上,还有闲情拉了朱老二打趣。
  忙完了田里的农活,丛孝就得收拾家当回县里,这般来去匆匆连个停歇的功夫都没有,杏娘打心眼里心疼自家男人。
  旁人家的汉子栽完秧还能松快一段日子,此时田里还不到长草的时候,家里菜园子自有妇人们打理。他们只要早晚田里溜达两趟,白日里便清闲下来。
  不比丛孝,虽说农活干得少,却是时刻不得松懈,赶场似得家里县城两头跑,哪边都得顾上。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便要惦记着赶回县里,怕差事上门时找不到他人耽误口碑,更怕挣不到足够多的银钱,全家老少饿肚皮。
  谁的男人谁心疼,即便出门在外讨生活,杏娘也希望男人能吃得好些。
  故而每每准备足够多的家常小菜,务必要男人在吃食上不会亏了肚皮,能吃上家里的口味。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园子里的菜蔬赶不趟,田边地头的野菜却恰逢其时,母子四个日日跨了提篮往水芽沟的河堤上跑。
  野藜蒿青翠鲜绿,一蓬蓬的长势喜人,比之野芹菜,添了一抹奇异的水草青香,配腊肉堪称一绝。
  藜蒿脆嫩爽口,腊肉金黄油脂多,春日里吃了还能清热解毒降肝火,采得多了保留叶子存放,放个几天是没问题的。
  除了各色野菜,杏娘还去周老爷子家买了半篓手掌长的鲫鱼和泥鳅。
  鲫鱼去鳞破肚片开,洗干净后抹盐晒干,一顿饭功夫收拾妥当。泥鳅就犯了难,这玩儿滑不溜秋不易抓,破肚就要颇费一番时间,且易划伤手。
  不过山人自有妙计,杏娘是个爱吃的性子,也喜爱钻研各种吃食搭配。
  乡野妇人长年累月跟灶台打交道,纵使是手艺再差劲的当家主妇,或多或少知晓一两样做菜的小窍门。
  平日里闲话家常,谈天说地五花八门,时不时说几句晌午吃的菜色,味道相当不错。
  旁人随口问一句什么做法,那人当即来了兴头,眉飞色舞说起自个独创的技艺。左右都是家常农家菜,有些人兴致上来随手一搭配,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连连点头附和,有心的人回去试验一番。
  有喜欢的也有不合心意的,百人百种口味,乡下菜蔬种类多样,若是能想出一个新奇的菜色,指不定自家办酒席时能出一个大风头。
  杏娘一向爱留意这方面的话题,听到新花样记在心里,一有空闲就着手尝试,时日一长倒也算得上小有心得。
  泥鳅桶里撒盐醋清洗干净,倒在竹席上大太阳底下晒小半个时辰,此时泥鳅柔软半干,表面滑溜溜的粘液全无。开膛破肚畅通无阻,一个接一个,再不用担心活蹦乱跳划伤手指。
  杏娘坐在河边的树荫下破泥鳅破得不亦乐乎,越顺手越是意犹未尽。
  丛五奶奶来河里洗菜路过,笑着道:“这个法子不错,你倒是个心灵手巧的,泥鳅都能给你整治得服服帖帖。”
  杏娘也是得意洋洋:“您要是觉得好不妨试一试,又快又趁手,比杀鱼还过瘾。”
  “行,等我得闲也去谋一篓,这是打算晒干泥鳅?”
  “嗯,给七哥准备的,”杏娘直起身吐一口气,“县里物价贵,他在外头舍不得花销,左右咱们这里这些个小玩意儿多得很,又便宜。周老爹每天早起能捞一盆,卖不完的剁了喂鸭,着实可惜。”
  一番话说的郑氏心动不已,眼下天一热园子里的菜长得飞快,干泥鳅炖老黄瓜是一道大菜,比起鱼肉也不差什么,味道甚至更好。
  以往她倒是有心想做,可整日里忙碌懒怠费事,眼下倒是可以一试。
  她家两个小子正是长个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瘦瘪瘪的骨架能干掉两海碗米饭。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还整天嚷嚷着没吃饱肚子饿,半夜起来摸到灶房找吃食。
  吃肉倒是饱肚子,可哪有天天买肉的道理,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若是多了一道下饭的大菜,小子们也不至于饿得哇啦哇啦鬼叫,就着糠皮都能刨两碗。
  “那我明儿早上也去提一篓,天热还是要吃点油水,要不然跟太阳底下翻肚的□□似得,要死不活使不上力。”
  郑氏洗完菜站起身控水,往坡上走时篮子从菜园子上方略过,丝丝缕缕流出来的水正好浇地。
  杏娘赞同点头:“可不是,眼下正好得闲,水田里的秧苗一长草也跟着长,扯草都忙不过来。泥鳅晒得干干的装进布袋,割稻子时就着汤都能咽一碗饭,省得倒时抓瞎。”
  两个闲说几句家常,郑氏提了菜回家煮饭,杏娘继续破她的泥鳅。
  ……
  天气一日日炎热,杏娘的小摊子肉眼可见的喜人。离生意兴隆还差着远,但每个赶集日都能卖出去几坛酱菜,运气好时还能碰到买酱的大主顾。
  这就好比捕雀儿,一网撒下去总能捞上两三只,总比走空了强。
  这一日摆摊来得早,街上小猫两三只,杏娘跟公爹招呼一声揣了铜板到处溜达,看看可有甚稀罕之物。
  这一看不打紧,逛到旁边一条巷子时简直要气炸肺。
  只见跟她年岁相仿的一个妇人也是摆了摊卖酱菜和干菜,她装作不经意间路过看了一眼,通红的酱上浮了一层油,显见也是用菜籽油熬过的。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每斤酱的价钱足足比她的便宜了五文。
  杏娘心底一沉,踏着沉甸甸地步伐走回自家小摊,守摊守了一年多,好容易见了点起色,摘现成果子的人就冒出了头。
  可她又不好去找别人的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街上这么多摆摊的人也不见得都卖的是独一无二的物件。大家都大同小异罢了,只看谁家手艺或是品相更胜一筹。
  杏娘闷闷不乐坐在小板凳上,双眼无神盯着过往的行人,今儿这一天怕是不怎么好过。
  果不其然,以往那些有心想买又嫌价贵的妇人,街上兜几圈后大多会回转过来买一坛。今天问的人倒是多,走开后回头的人却寥寥无几,想来是有了替代的便宜货,人都奔着那边去了。
  有一个眼熟的妇人开门见山讲价:“丛娘子做买卖不实诚呢,隔壁巷子里同样的酱菜,颜色、气味比你这边半点不差。她家的足足少了五文,可见丛娘子把咱们这些老客户当了冤大头使。”
  这个妇人约莫是镇里哪个小铺子的老板娘,似乎是当初跟着郑娘子一道过来买酱的。
  郑娘子去年买的酱多,一次买了一整年要用的酱,故而平日里少有关顾杏娘家的小摊子。
  至多过来买些干菜,跟杏娘拉呱闲扯几句家常,要她收摊了去她家肉铺子走一遭,送她几根猪骨头回家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