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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综合其它 > 乱世枭雌 > 第216章
  
  这次王驾来温泉宫,她让右阁令群怀与隽羽一同留守长安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
  今晚隽羽从长安传来的消息,证实了伏兆先前的怀疑,是群怀利用自己在九霄阁的职务便利和在驻边营地的调度权,私自假传王命。
  在季无殃登基之后,群怀曾多次以这种方式派人前往荆楚一带,唆使地方士族男民造反,只为了宸国能有个顺应民意的正当理由出兵东征江南,这次被隽羽遇到的那名哨探,只是她派出的众多哨探之一。
  群怀作为广元公主的旧日亲信,这些年辅佐伏兆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广元公主的未竟之志,伏兆也愈发明显地感受到了,群怀只视自己为亡主之子,而非真正的主子,加上过去也是她教导伏兆居多,言行上亦常失敬畏之意。
  几年前,为了能使广元公主的血脉得以延续,群怀还十分热衷于撺掇百官为伏兆选送年轻男子进宫服侍,这些事令伏兆不满已久。
  但因群怀在战场谋略方面有着旁人难以取代的才干,这两年又为平吐蕃和西域提出了不少关键战策,这些贡献让伏兆对她平日里的不敬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今日得知她果然已狂到在背地里假传王命,终于让伏兆忍无可忍。
  群怀这样急迫东征的原因,自然与她当初提议接懿德太后族亲晚辈进宫有关,她是个极其看重血统的人,平日里也最反感朝中关于伏兆要收养大臣之子的传言,她坚持认为王储必需得与伏兆有母系亲缘,否则国将不国。
  其实在群怀看来,懿德太后的族亲也只是备选而已,最好的结果还是伏兆能够亲自生下王储,尽管国医曾说过伏兆病愈后不宜有孕,但群怀仍然不死心,屡次旁敲侧击探问伏兆的身体状况,甚至说国医所言耸人听闻,依旧尝试拿广元公主说事,劝伏兆给母亲留个后。
  想起这些令人厌烦的往日琐事,伏兆用力将那份手令封了口,往面前大案上一拍,将灯灭掉,甩手离开书房,往后面寝殿而回。
  晚间她卧在榻上时,又想起从前有暗卫来报,说探听到群怀跟人感慨伏兆极有故主风姿,若日后不能延续故主骨血,纵然问鼎中原,亦有憾也。
  她看着榻顶握了握拳头,似乎自己不管拥有怎样的丰功伟业,都会因无子嗣而被轻易否定。
  这时她又想起了燕国的群议制度,她虽然很不认可这种权柄分散的治国方式,但见她们摆脱了单一亲族血脉的传承困境,也觉得其中或许有些可取之处。
  第二日一早,伏兆将昨夜的手令交给那名暗卫,让她即刻回长安带给隽羽,接着又叫来一名宫官,说:“去请婋帅来进早膳。”
  第197章 雕鞍驰射
  妊婋昨晚在皇家别院的温泉池里洗了个格外舒服的澡,今日晨起神清气爽。
  她听说例行朝会日是后天,想着或许明日能再跟伏兆和九霄阁众人谈一谈答复建康国书的事,虽然从初次会谈的态度来看,宸国不大可能会明言阻止她们出使建康,但毕竟她们两边互市牵扯颇多,还是有必要维护好彼此的缔盟关系。
  何况燕宸两国安定下来也没有几年,南边昭国更是新朝初定,中原各地都是才从旧世道里挣扎出来,还在寻找新的生路,若在此时起了争战纷乱,显然对所有人都很不利。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洗漱完,往外屋走来,准备跟别院里的宫人打听一下伏兆这两日的安排,恰在推开门时,见到一位衣着品级不低的宫官走进院中,那宫官也抬眼瞧见了她,款款走上前说道:“殿下请大帅往瑶光殿共进早膳。”
  听说伏兆只邀了她一个人,转头又见旁边鲜婞等人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都还没起来,妊婋想了想,请别院里的宫人稍后给她们带个话,就跟那宫官出去了。
  瑶光殿与皇家别院仅隔着一条内宫甬道,妊婋随那宫官从一道侧宫门进入瑶光殿外层殿宇,转过两三个弯弯绕绕的花园庭院,才来到主殿的西配殿敞厅外,有两列宫人正侍立在门外。
  那宫官抬起手请她上了门前台阶,门外两个宫人伸手替她打起锦帘,她一脚踏进殿内,顿觉温暖如春。
  这时节虽未入冬,但山脚下寒意已重,她们昨日抵达这温泉宫时,就发现这里的殿宇屋舍已处处点起了暖炉。
  此刻西配殿中尚未传早膳,伏兆正坐在东侧主位上,手里端一盏乳酪茶悠悠喝着。
  妊婋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径自走到她对面客席坐了下来,伏兆也只微微朝她点了点头,闲闲放下茶盏,吩咐身侧的宫人:“传膳。”
  温泉宫的早膳和太极宫里一样丰盛,妊婋看着宫人们流水似的在她面前摆上各式肴馔,听她们口里报着花团锦簇的菜名。
  因宸国这几年与西域贸易兴盛,加上伏兆个人偏好,宫中菜肴里有许多西域特色,除此外还有关中和洛京菜式,以及蜀中和黔滇等地的小吃,其中一道八珍汤里,甚至还有她们燕国鲁东运来的瑶柱。
  早膳间她二人闲谈时,妊婋拿金勺捞起汤中的瑶柱,跟伏兆说她当日出海前在登州吃到的新鲜蒸贝,比这干的好吃多了,可惜距离太远,那些新鲜海产运不到长安来,最后笑着说若来日有机会,请她到海边看一看。
  伏兆闻言先是皱了皱眉,以她如今的身份,哪里还能往邻国去观览,但她随即想到,等自己日后吞并了燕国,那倒是可以东巡到海边去看看,也尝尝妊婋口中所说的新鲜蒸贝。
  这个想法只在她脑中过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她看向妊婋,从容说道:“往后定有机会一品。”
  妊婋也只是回了她一个微笑,二人随后又就南海见闻和西域诸事随意谈讲了几句,悠然用完早膳,又往旁边花厅里吃茶消食。
  妊婋见伏兆在早膳上同她说起天南海北的趣闻轶事,却丝毫不提江南,她想了想也没有主动提起,而是顺着西域贸易的话头,问了问河西走廊上各国往来的情况。
  她二人在花厅里消食闲谈半晌,伏兆起身吩咐人备马,邀妊婋往上东苑狩猎场散闷,只说:“时节转寒,正该出去跑动跑动。”
  每年秋日伏兆来温泉宫时,都会命人在上东苑筹备一场竞骁会,妊婋昨日听宫人说今年的竞骁会安排在朝会后一日,除了竞骁会外,伏兆及几位国中统帅也会单独邀人前往上东苑跑马消遣,今日也算是为竞骁会提前活动筋骨。
  伏兆和妊婋来到温泉宫外时,已有宫人备好了两匹骏马,一匹乌黑油亮,是伏兆的墨曜驹,另一匹枣红如焰,是为妊婋准备的赤云骥。
  伏兆翻身上马,接过宫官递来的大弯弓和箭囊往身上熟稔一挎,回头见妊婋也上马背好了弓箭,伏兆扽一扽缰绳,朝着温泉宫东门方向扬长而去,二人马后还跟了一队禁军护卫,带着几条细犬相随。
  温泉宫东侧的这处狩猎场也经过了几次扩建,一眼望去瞧不见尽头围栏,茫茫秋日原野上随处可见獐狍鹿兔、貂貉雉羚。
  上东苑里的猎物,都是囿人每日提前巡场投放的雄兽,今日听说伏兆要来,又增添了不少。
  妊婋原以为伏兆说“散闷”,就是骑马出来溜达溜达说说话,顺便打猎作耍,谁知才进了上东苑,伏兆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转眼不见了踪影,看她似乎是认真来打猎的,妊婋也只好取下弓箭跟在后面。
  妊婋在骑射方面其实不大精通,因学得晚,过去战场上,她通常都是近身拼杀,用箭的时候少,虽然行军路上也曾打过野食,但与这狩猎场上的情形到底不大一样。
  而伏兆显然十分热衷这项活动,据妊婋所知,她少年时总在铁女寺后苑射箭消遣,后来杀出蜀中也是弓锏同用,这几年国中各处安定也没荒废了骑射,除温泉宫上东苑外,长安南侧还有个樊川猎场,前几年妊婋来长安时也曾听说过,只是这一年多来伏兆因养病没有出城,今日终于得以再度上马弯弓,看起来箭艺丝毫未减。
  眼见那些细犬不断叼回中箭的猎物,妊婋想着,或许得请花豹子或者素罗刹来,才能跟伏兆比拼一下,自己充其量只是个凑热闹的水平。
  她们在上东苑跑了半个时辰,妊婋猎了三只獐子和两头鹿,伏兆却觉得那些獐狍鹿个头太大没什么难度,因此她猎得的都是些兔貉和雉鸡,还有一只小型斑羚。
  最后两边收成堆放在一起,妊婋看着伏兆脚边三十来只灰兔和貉还有雉鸡以及那只斑羚,又看了看自己这边五个大家伙,要是按重量论的话,也可以算是平手了。
  跑了这半晌,伏兆心情畅快,她命宫人把那些猎物都带下去收拾好,送回温泉宫留待备宴,随后邀妊婋往旁边大帐下吃茶休息。
  帐中随侍的宫人给她两个各上了一盏蒙顶石花,方才她们在外面的狩猎,惊走了余下的兽群,此刻坐在大帐里朝外望去,只剩了一片静谧的绚丽秋景和高阔朗空。
  “我们以围猎消耗雄兽,既做了消遣,又可供食用。”伏兆抿了一口茶,幽幽说道,“可惜太平年月不能以这种方式快速消耗掉一些人,因此总有潜藏贼宄之忧,单从这方面看,还是你们地盘上清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