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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夺缘 > 第7章
  “二殿下,方才太子派人来,说是陛下与太子商议,要在䃾泉寺实行人祭。”
  秦维勉一惊。
  “大哥要我做什么?”
  “没别的话,说了这事便走了。”
  此事定是要第二日下旨的,太子大半夜派人来告知,不过是急着炫耀胜利,要他难受一夜罢了。
  秦维勉让宦者退下。
  国有大祀,这本不算稀奇。然而人祭已经废除几百年,此等残暴之事竟要在本朝重见了。一时秦维勉也拿不准,太子究竟是早存了如许心思,还是纯粹为了跟他斗法?
  自从动议建寺起,他就不顾太子脸色,三番五次劝谏。
  他说自从三皇五帝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干此邪神何事?又说邪神是夷狄之人,言语不通、衣服殊制,不知中国的礼义仁德。还说夫子曰“敬鬼神而远之”,问父皇为何独尊邪神。
  他一口一个“邪神”,天子震怒,将他派到秘府关起来修书,上元节才给放回来。
  第二日果然早早传来了旨意,就连平日最能阿谀奉承的人听了这般残酷之举也默然不语了,生怕这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到时如许多生灵丧命己手,岂不是大损阴德?
  秦维勉立刻进宫面圣。
  见到天子时,他满头的汗还没落。秦维勉行了一礼便急急说道:
  “父皇!凡是神祇应当敬天爱人,哪需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更不应残害生灵!可见邪神不是正道!父皇正值壮年,就算龙体稍有微恙,只需吃药调养必能大好,千万不要听信那些妖道之——”
  秦维勉说到这里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太子秦维勋就在一旁,闻言笑着劝道:
  “二弟,我知道你向来不信这些,但是那西神灵验,是父皇亲眼所见,难道会是假的?”
  秦维勉瞥了一眼他那太子大哥,不用正眼就能看见那满面的笑意。那是一种全局在握的笑,看他就像看着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种志在必得的目光令秦维勉厌恶。
  他不理会太子,反而仍旧躬身向着天子说道:
  “父皇,经典有言,‘天地之大德曰生’。几十年来边地战乱不歇,将士死伤无数,近日听闻山戎撕毁合约,又以朔州为根本大举南侵,国家正值危难之际,为何——”
  “逆畜!”
  一只墨锭自帐幔中飞出,砸在了秦维勉身上。
  满堂侍从宫女在天子的怒气之下立刻跪倒,太子秦维勋跟着跪下,却暗自挑了挑眉。
  等秦维勉反应过来,也跪了下去。
  太子说道:
  “父皇息怒。二弟他也只是担心父皇和朝政。二弟向来只在太学中读书,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请父皇不要责罚二弟!”
  帐幔中气息凝重,显然是真的动怒了。那墨锭摔在地上断作几截,秦维勉胸前被砸得生疼也只好忍着。
  秦维勋早有准备,接着说道:
  “父皇,二弟如今也已长大成人,何不就将䃾泉寺大祭的事交给二弟去办?这样既显得隆重,也好叫二弟日夜熏陶,识得上神的伟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这个阴损的活就落在了秦维勉头上。
  他看着太子派人送来的化瘀膏,捱了几天也想不出办法,只好带了从人到䃾泉寺去,就在寺旁原有的城隍庙住了下来。
  这段时间,贺翊正在天上养伤。
  沿着兰筏溪一路前溯,就到了贺翊跟古雨的居处。那门外种着一片竹林,竹林里一只九节狼正枕着竹叶抱着尾巴睡觉。
  司缘仙子看着石上新刻的“云津”二字,笑说道:
  “你孤处了几百年,如今也有了邻居了。他这号起得也好,‘云津’……可是用了那‘通津宝筏’之意?”
  古雨从堂中走出来,他的仙龄已不知其数,偏偏说起话来却没个稳重样子,平日也以一副圆脸少年的模样示人。
  “快得了吧!你当他为什么起这么个号?只因他俗世有位难忘的故人,叫作云舸,字正航的。你明白了吧?人家是船,他就要当渡口。”
  司缘仙子掌管三界姻缘多时了,什么痴男怨女没有见过,因此并不像古雨这样惊奇,只是笑道:
  “他刚刚升仙,忘不了俗世情缘也是难免。正缘要是那么容易抛下,还要我们这司缘使做什么。”
  “他那正缘早就死啦,比他死得还早呢!缘早尽了。”
  “那人既已身故,必然转世,再有新的正缘——”司缘本想让古雨开解下贺翊,不料念及此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前两天到我那里去,想要我们替他查看鸳谱,看看下界中土一个叫作秦什么勉的人正缘是谁,该不会——?”
  两人正说话,贺翊从里面走出来了。古雨不仅不避讳,反而更加大肆渲染起来:
  “你算说对啦,他就是要去夺缘。你当我为何找你讨丹药?咱们的云津仙友不仅下凡去了,还短短几天就让人家给杀了两回呐。”
  司缘心中一惊。心想好在当时觉得对这新人不熟,推说不能无故查看鸳谱,拒绝了云津,要是给这人知道情敌是谁,那还不直接下凡给人杀了?今后还得守口如瓶,千万不能泄露给他才好。
  打定主意后,司缘不提此事,只是向着贺翊道:“丹药在此,你服一丸吧。云津,是谁竟能杀你?”
  贺翊道:“我只是不曾防备。”
  古雨立刻拆台:“他那心上人这辈子是中土的皇子,身边高手如云呢。”
  司缘是个厚道女子,不愿让贺云津太过难堪,连忙圆场:
  “云津可好些了?看你面色仍不大好。”
  贺翊还没答话,古雨一把拉起司缘往里面走,显然是憋足了劲儿要讲这个故事,他边走边说,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
  “他还没等好些,就又下凡去了!那真是一刻也等不得,生怕心上人跟别人跑了!这不,凡间还没过上半天,他就又让人给杀了!可怜的小九,一串竹叶都没吃完,下去搬他两回。”
  贺翊的心脏一天之内被贯穿两次,此刻正疼得厉害,况且他生性稳重,因此也不与古雨口角。
  倒是司缘好心来问他:
  “云津,我听闻你出自江湖,纵横凡间无有敌手,现在又成了仙,怎么反倒这么容易死了?”
  “这却不能怪他,”古雨忽然正经起来,但随即就绷不住笑了,“面对心上人,总是有些失于防备。”
  古雨抱着肚子笑,司缘无奈地看着他,嘴角也有压不住的笑意。贺翊早就知道自己这举动万方诸仙恐怕无人能够理解,因此也懒得解释,只是安静地吞吐清气,调养身体。
  神仙当久了,众人都是一副散淡样子,司缘许多时不曾见过这样认真的人了。
  她敛了笑,起身到了贺翊身边。
  “正缘终究是正缘,你强行夺缘自然不成。虽说东皇不大理睬,但毕竟不是正道。云津,你现在也试过下凡滋味了,不如早绝了这个心思,咱们无聊时一处品茶解闷吧。”
  “不行,”贺翊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人间。那朝堂是狮虎环伺之地,岂是他能应付的。”
  “还想你上辈子的小白花呢?”司缘这样的端庄人也忍不住要翻白眼,“刚是谁给你一剑来着?”
  贺翊不语,倒觉得这话问得奇怪,司缘好似知道他跟云舸从前的事了。
  “云津,你既成仙,也该看开些了,万物轮转,自有其理,你强行夺缘,有违至道,自然难以成功,何必去自讨苦吃呢?”
  古雨笑道:
  “吃苦的不是他,是那个被抢正缘的人吧哈哈哈哈——说起来真是好笑,在凡间死了两回了,到现在还没找到情敌。我看像情敌的可不少呢!你闲时替咱们云津贤弟翻看翻看鸳谱,究竟哪个是正缘,赶紧杀了算了。”
  司缘急道:“鸳谱是可以随便看的吗!”
  贺翊起身,向着司缘道:“你不用瞒我,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司缘吃惊不小。这姻缘之事,只有鸳谱可查,云津从哪知道的?难不成,有人趁她外出私自看了?
  “你、你如何知道……?”
  “你只告诉我,他的正缘是不是叫谢惜婉?!”
  司缘仙子瞠目结舌。
  见她这模样,贺翊知道自己猜对了。想到秦维勉今生正缘竟然如此缘浅,他既为云舸心疼又为自己庆幸。
  司缘不置可否,反而化开一抹笑:
  “知道正缘是谁可不够,还有那么多旁缘,你杀是杀不完的。”
  贺翊从来没想要直接动手杀人。这古雨跟司缘多半都是未知人事就已升仙,不知道突然死去的正缘才是无法打败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贺云津躲开两人到了桌前,运气催动万象镜。他休息了半会儿,得看看秦维勉现在怎样了。
  虽然刺客是他假扮的,但是太子的算计可是千真万确。他的正航那么与世无争、淡然出尘,哪里对付得了这些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