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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书屋 > 都市言情 > 夺缘 > 第8章
  司缘在一旁,趁机仔细打量这位新来的仙友。司缘从贺翊脸上看出了一种仙界罕有的厚重,仿佛他心意已决,随时准备着去面对四海九幽的风霜。
  专司情缘的仙子见多了风花雪月,她总觉得贺翊的气质不是光靠一腔愚蠢固执的爱意就能积淀出来的。
  当然如果是的话,这爱意也实在沉厚得罕见了。
  贺翊对她的打量并没有回应,只是专心地看着万象镜。他看到䃾泉寺里,秦维勉眉头紧锁,不时咳嗽不止,谢质正在一旁陪着劝解。
  “古雨,劳你有空替我打听打听,为何云舸没能成仙。”
  古雨抱怨着答应了,贺翊又一头扎到人间。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司缘仙子错将“谢惜婉”听成了“谢希文”,而“希文”二字正是那位陪着秦维勉长大的谢质的表字。
  第7章 找错情敌
  晚上秦维勉在䃾泉寺愁眉紧锁,谢质在他身边也是坐立难安。
  太子这招实在刻毒,满朝文武都知道秦维勉反对西神,如果祭祀有了任何差错,秦维勉都难辞其咎。
  也就是说,他非得亲手把那二百童男童女送入祭坑不可。
  太子的手段秦维勉早就见过,可今日为了磨折他,竟能助成如此暴行,秦维勉都觉得他太抬举自己了。
  无法可想之时,他见谢质也是一脸愁容,不免换上了一些好颜色,悠悠叹道:
  “多亏还有你陪我在此啊。”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唉,着实可惜了这二百个生灵。”
  “不止如此,若是今后父皇身体不见好转,那帮妖道定要说是祭祀不够洁净虔诚,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二殿下最是个仁义君子,不想今日竟被逼到如此地步。”
  “我今日算是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人求神告佛。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够求告的也只有神圣显灵罢了。就如我今日时刻,除了神仙,还有谁能帮我?”
  话是这样说,但真若走投无路,秦维勉还是有打算的。只是那事他一人承担就够了,没必要连累谢质,因此只是将话藏在心中。
  “二殿下,虽说你心中不忍,可还是要小心,不如我陪你去那边看看,若是太——若是有人故意破坏祭礼,岂不是要二殿下担责受罚?”
  秦维勉轻笑摇头。
  “不可能的。”秦维勉深知太子此举并非为了构陷给他一个毁坏祭礼的罪名,反而一心逼着他、盼着他将此事办好。
  他若亲自将人牲送上祭坛,那些他坚信的、坚守的东西都将都将成为虚伪的文饰,他再挂在嘴上就成了笑话。到时他别无选择,只能跟太子一道,在纯然黑暗的深渊中沉沦下去。
  他要清清白白,太子偏要弄脏他的手。
  等他们变得一样脏,他的大哥就再也不用怕他离开了。
  谢质不明白其中道理,疑惑地看着他。
  “希文,你记不记得,五六年前大哥曾经送了几个小太监给我?”
  谢质点点头。“二殿下今日怎么提起此事?”
  此事不好开口,秦维勉面露为难,慢慢说道:
  “你道他为何行如此奇事?那时——咳咳,那时我在琉秀宫内,向来进出无碍,侍从们也不通传。一日忽地去了,却见……”
  秦维勉略一垂眸,语气无奈:
  “却见太子正和一名小太监,颠鸾倒凤——”
  谢质闻言,一惊不小。
  “太子殿下当时就——”
  “是啊。我为了大哥的声名,答应他不会说与别人知道。可他还是不放心,选了几名长相清秀的太监送来给我,你可知道他的意思?”
  “我明白,太子殿下这是要抓着些别人的把柄,方肯罢休。”
  在这泥淖之中,谁能独善其身呢?
  秦维勉沉下脸。
  “希文,你明日天一亮就回去,这里不用你跟着忙。”
  “二殿下?”
  谢质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秦维勉的意思。
  “二殿下这是何意!我岂是趋利避害之人?!”
  “诶,”秦维勉语气和婉,“就让这世上多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不好吗?”
  谢质知道,秦维勉无法独善其身,却还想着不要带累他。谢质红了眼,一撩衣摆跪了下去,话也高亢起来:
  “我知道你有心保全我,但你就不知我的心不成!”
  秦维勉见状,心中热流涌动,拉着谢质的手将人扶起。他看着谢质的双眼,对方已是热泪盈眶。
  谢质嘴唇微张,却欲言又止,但仅从那双澄眸中,秦维勉也读到了足够饱满的情愫。
  他该给谢质一个承诺了。
  “希文,——”
  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声异响,两人均放眼去看,但很快又声响全无了。
  “外面凉,二殿下回去吧。我怎么感觉那松树一片有股阴气,怪瘆人的。”
  秦维勉笑道:“上次你说有阴气,结果正好来了刺客,你就真当自己通灵异了?少拿这些话哄我。”
  谢质原本是真的后背发凉,但他知道秦维勉一向不信鬼神,只好顺坡下驴,尴尬笑道:“可不,我看二殿下心绪不佳,原想劝你早点休息呢。”
  他这么说着,仍是忍不住回头往那两棵老松处看,树影阴沉,什么也看不到。
  秦维勉笑叹道:“当时那《神灭论》一篇,你我和太子殿下一同受教于太傅的,怎么偏你不往心里去?”话虽如此,他还是喊了两名侍卫,“去那边搜搜。”
  不一时侍卫回来,报说什么也没搜到。
  “可放心了?”
  谢质点点头。
  经了这一番波折,秦维勉那些滚烫的话到了嘴边又沉了下去。
  他抬起头,夜凉如水,北方诸星异常明亮,秦维勉只觉得凄楚。他们活在太子的威压之下,难免有不得不下跪投降的一天。
  秦维勉打定主意,明天寻个由头将谢质遣走。谢质以为他要向太子纳降,可他还没打算这么早就跪下。
  他好歹是个皇子,真走放了人牲,大不了再被扔到哪里幽禁起来,性命该是无虞的,谢质可不一样了。
  为让谢质放心,他不再谈论此事。
  “对了,前几日我着人遍求名医,指望若有人能医好父皇的疾病,到时或许能将这邪祀放下,可迄今没有喜讯。”
  “这医道一流最为有名的无过于云舸云大夫,可惜他早已在北地战乱中丧命,也不曾有著作传世,实在令人叹惋。若寻了好的医家来,二殿下也该好好调养调养自己的身体才是。”
  “云舸?这名字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二殿下忘了,他虽不是无味山的道士,也是当年白巾贼的逆渠之一,与匪首贺翊交情不浅呢。”
  谢质平日也喜好研习一些医术,对医家之流师承渊源都有了解。秦维勉正要再问,忽然前方䃾泉寺正殿中闪起火光,紧接着驻守的侍卫和军卒全都乱了起来。
  两人都是一惊,谢质看向身旁人,似乎是在询问这是不是秦维勉授意。
  秦维勉稳住剧烈起伏的胸膛,轻轻摇头。
  谢质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军官将领都聚集到了秦维勉身旁,众将领原以为看守䃾泉寺是个寻常差事,见到起火都没了主意。偏偏这次的统帅是从来未曾带过兵勇的二皇子,自从来了就整日咳嗽不止,众将心中暗自叫苦,不知今晚要出什么乱子来。
  秦维勉四下一览,厉声道:
  “不要惊慌!䃾泉寺中自有防火器物,一队负责前殿前院,二队负责配殿,三队负责后殿后院,快去救火!”
  此三路人马立刻应声领命去了,秦维勉又向剩下的一位说到:
  “率人围住院墙,以防有人趁机作乱!再派两人进城报信,去吧!”
  “是!”
  谢质见秦维勉如此调度有序,心中微讶,他原不曾以为秦维勉有这样的决断。
  秦维勉说完这番话,见众人领命而去,这才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谢质忙来扶他,秦维勉微侧了身,将手帕收起,接过侍者递来的热茶,将满口血气送下。
  众人虽去了,可那火势瞬间爆发,简直遍地开花,整个䃾泉寺瞬间陷入火海。秦维勉愣愣地看着东方,却见那火场之上、虚空之中立着一人,白衣猎猎。
  呆了一瞬,秦维勉立刻招手集结卫队,率先朝䃾泉寺跑去。
  他跟谢质还未到跟前,忽然听见一阵哭喊之声,那关押人牲的配殿大门洞开,二百童男童女惊叫着跑出去,散在了山林里。
  秦维勉望着轰然倒塌的正殿,顿住了脚步。
  茫茫夜色之下,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我方自有神祇,你们为何独奉邪灵?!”
  那声音犹如洪钟巨铎自九天而下,忙乱的人群全被震得定在原地,待到反应过来时齐齐跪下叩头,无一人敢仰视上仙。
  只有秦维勉独立夜风之中,见那钟亭之上站着一人。